“再晚一步就......”他无情提醒我。
话还没说完,我已经消失了。
对着真正安静下来的大殿,他冷得开始颤抖。
“再晚一步,大不了,下地狱的人,多我一个。”
我不过是失了一个恋人,而他,对天下万民失了责。本来以毒攻毒的做法就是铤而走险,如今因为处理地不够干净而迎来更残酷的反噬,他早就在心里预判过。
可如今,他说唯有我能,挽回一切。
可面对木头脑袋,我才是那个毫无办法的人。
我火速赶到方府,已经十分破败,我不过离开短短时日,这不大但至少简洁的小院,也被砸成了废墟一般的地方。踏入一步,浑身发寒。
这些日子,他经历了什么。而我,丝毫没有参与。
“木头脑袋!”我喊出了声,可唯有寂静回应。
忽然想起什么,便没命地往外跑去。
回到老宅,反而多了几分鲜活。
那一方院子,依然打理得简洁,不大不小的地,早就种满了。
我说过,我忙着种乌羽玉时,他也似乎对爱上了种植这件事,只是那时的他,整日整夜地种植着和我截然相反的东西——乌羽玉的解药。
那时的我天真地以为,不过是以防不时之需而已。
而现在想想,在一切还没有发生的时候,他已经做了最差的准备。我轻声走进屋里,屋里空无一人,可的确存在,居住的痕迹。他任性地守住那些在他眼里,还有“拯救价值”的上瘾者,本就极大程度地激发了周边人民的怒气。
这很好理解,谁也不想生活在一个危机四伏的地方,只是他们也不愿意拿刀。却只能怨恨,那个冲在前头,却不愿举起刀的方榆。
而我回来了,我是该替他拿起刀,还是和他一起,站在刀前呢?
在里屋待了很久很久,直到天际,失去最后的光亮。
我不知,该去哪儿找他,所以我只能等,等他回来。而我知道,他一定会回到这儿。
终于,院外响起来脚步声。可这声响却分外诡异,不是正常的步伐声,却像是一个蹒跚的鬼怪,一下轻一下重地潜入人的梦境。
可我偏偏,闻到了他身上的气息。
是腐朽的、死亡的、血腥的味道。
我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
却看到了一个血肉模糊的残影。
该死的是,这尊血人是他,是我的木头脑袋。
听到我的呼唤,他浑身一震,终于耗尽力气地瘫倒。
我冲上去,撑着他,可光线黑暗,血污多么骇人,我连他的五官,都看不清楚。
“阿槐.....”他带着哭腔,声音虚弱得骇人。
没事,我回来了。可我害怕,我回来得太晚了。我从未如此觉得寒冷,而那寒意的尽头,是愤怒,愤怒他就算要以生命去偿还我们犯下的罪恶,也不能不等我。
我与他紧密相贴,不知道是谁的血,也已经爬到了我的身上。这样正好,我本也不是什么干净的东西!
“我回来了。”我一边散发着我的技能,我甚至没来得及检查他的伤势。
“你太傻了,方榆!”我没有资格怨他,可我还是脱口而出。
“阿槐......不要放弃......”他的声音里有恳求,似乎还在担心我无法理解他的做法,而埋怨他。
“是谁放弃了谁?”我忍不住提醒他。
“所以这事情,只能我来做。”我忽然懂了他的意思,他自然是知道自己的“错误”,迟早被放大,而他对于这个时代,不过也是一个用完即弃的东西,所以脏活烂活,自然是要让他来做。
“他们呢?”我失了分寸,但我毫不掩饰我,想去替他动手的冲动。
“他们并不是无药可救。”他了解我。
可是,就凭你我,也不看看自己,成了什么鬼样子。
我捂住了他的嘴巴。在我的疗愈之下,他似乎缓过了一口气,而如今,没有什么,比他的安危重要。我将他扛到床榻上,小心细致地检查着他的伤口。
那满是血污的衣裳褪下,大小伤痕触目惊心。
有的已经结了黑色的痂,而有的,还潺潺地往外冒着鲜血。而浑身的骨头,也是支离破碎,如此状态,还能强撑着回到这个院子里来,已经是天大的奇迹。我大胆猜测,肯定是那些人发起疯来,将他有意无意地伤害到了,而他,哪里懂得保护自己?他满心满眼地,想帮他们,无论他们如何跪地求死,他都不愿,放弃那才有些生机的苗头。
要走过一条漆黑无比的路,才能通向光明。对此他,深信不疑。
只是他从没有去计量,他要因此付出多么惨痛的代价。
“你若比我先走一步,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我处理着伤口,冷冷的说道。强忍住泪水,你不过是一个平凡的人,为何要活得那么伟大?还是自以为伟大的那种。
“我会留一口气,等你。”他对我笑笑,“这不,我等到你了。”
“若我没回来,你可能就死在这个床上了。”光是说说,已经开始悲伤。
“那你会随我而去。”他继续没心没肺地笑,哪怕我处理他伤口的力度,并不算轻柔。
“你没去过地狱,你不知道。”我看着他,认真地说道,“那个地方,前后脚进去,很可能就错过了彼此。”我不禁思考,上一世的木头脑袋,比我先一步去了地狱,可我还没来得及和他相拥,就开启了第二世。这是我既定的命运我无法反抗,可他,是不是还在那,等着我。还是他的灵魂碎片,也随着我,来到这儿,成了我眼前的方榆。
分明是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一样的体温、一样的眉眼上扬弧度。
我总能在他眼里,看到最真实的自己。
想到这,我不禁心痛。若不是因为我,或许他,根本不必遭受这些。
“所以,我们必须得一起咽气、死也不要放开彼此的手,同时踏进地狱,才算可以。”我的语气,才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