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穆受不了了,扯着梁茗贻的手,就要去敲门。
程景行忙拦住他,“她……她喂奶呢,你等会进去,我带妈去。”
这时,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严苓握着门把手,愣在门口,看相互拖拽着的两个男人和一个妈。
“你们干嘛?”
程景行问:“你干嘛?她喂完了?”
严苓说:“嗯,甜甜刚吃第一口奶,小爱问梁穆要不要进去看。”
梁穆突然被点名,立即挺起身子,给严苓使眼色,“就……就我吗?”
严苓看了看在一旁垂着头的梁茗贻,无情地对梁穆说:“就你!”
梁穆深深叹一口气。
“你快去!”梁茗贻推儿子。
梁穆侧身越过严苓,走进房间。
严苓转身时,没带上门,刻意推大了一些,梁茗贻就站在门口。
房间阳光充足,拉上了一层纱幔,将室内光线变柔。
莫爱穿着短袖的棉质哺乳衣,抱着睁着大大眼睛的小女儿,躺靠在病床上。
周月铃正在给她后背多垫一个枕头。
“你来了。”莫爱对梁穆笑笑。
“嗯,你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
梁穆走去床边,弯腰凑近,看女孩儿圆溜溜的眼睛,她穿着浅黄色的纱布衣,带着同色的小帽子,帽子中间有个猫猫头。
“眼睛像你,真漂亮。”
也像梁茗贻。
莫爱笑容柔和如流淌的温泉,“你想抱抱吗?”
梁穆愕然,双手在胸前西服领口胡乱摩挲着,“我……我可以吗?”
周月铃在床对面,说:“看你吓的,外套脱了,有袖钉的话,也摘了。”
梁穆照做,拿免洗的消毒液搓了手。
“来……来吧。”
莫爱看着他笨拙紧张的样子,好想笑。
严苓不放心地走过来,到他身边,把他手臂姿势摆好,“抱稳了!”
梁穆说:“抱孩子,我能不稳吗?”
莫爱抱着孩子递过去。
梁穆喜笑颜开,舌头打结,怯怯地看了莫爱一眼,对她怀里的小人儿,说:“来,甜儿,叔……叔叔抱。”
莫爱愣住了,抱女儿的手悬在半空中,停顿一会儿,又把女儿抱回自己怀里。
这是……不给抱了?
梁穆心慌得一匹,是说错话了吗?不该叫叔叔?
作为她和程景行的共同好友,他应该可以当得起这个叔叔吧。
他已经很克制不去叫那个更正确的称呼了。
莫爱表情黯淡,像晴天转雨天。
周月铃忙问她怎么了,门外的梁茗贻也揪起了心。
气氛如极冻般凝结。
片刻后,莫爱舒了一口气,看向梁穆,重新展开笑容。
她抱高女儿,往他怀里送,说:“来,舅舅抱。”
梁穆睁大眼,彻底哑了。
他接过小小的人儿,甜甜正对他笑。
他眼热,说:“甜甜,我是……舅舅。”
严苓别过脸去,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掉了眼泪,双手虚虚架在他抱孩子的下方,生怕他抱不稳。
周月铃走出房间,把正用力捂住嘴的梁茗贻抱住,“好了好了,舅舅都见了,姥姥还愣在这儿干嘛呢。”
梁茗贻哭嗝不断,顺了好半天气,才走进去。
房间光线明暗交替。
莫爱看向她,说:“您来了。”
梁茗贻抿唇,笑应道:“诶,我来看你和甜甜。”
——
“产房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晚上,甜甜在莫爱怀里吃奶,程景行陪床,躺在她身边,侧身抱着她。
她突然问这么一句,他一时有些失神。
“要是知道生孩子这么痛苦,我以前就不会成天嚷着要女儿了。”
莫爱嗤笑,转头来看他,“现在后悔可来不及了,你的小棉袄已经到货了。”
程景行沉沉地笑,摸着她柔软黑亮的发,吻她脸颊,“真的很不公平。生孩子对男人来说,就是……做了一次,女人却要经历那么漫长的痛苦。”
莫爱反手向后,摸摸他的脸,笑说:“男人如果都有你这种觉悟,女人应该能少受不少苦。”
程景行手肘撑住下巴,说:“我有让你少受苦吗?我什么都没做,我只会抱着你。”
莫爱笑他傻,“我也只需要你抱着我。”
程景行垂着头,蹭她肩膀。
没一会儿,甜甜已经睡了。
程景行重新给她整理包巾。
“为什么想要女儿?”
这个问题莫爱以前问过,但她觉得程景行一直没有告诉她全部答案。
程景行安置好甜甜,睡到她身边,手肘叠放枕在头下,说:“希望孩子像你。”
“还有呢?”
程景行定神看看她。
她脸上有些浮肿未退,因她本身不胖,现在只是轮廓圆润了一些,嘴唇还是水润的粉色。
他指尖摸着她的嘴唇,说:“想让你,在甜儿身上,重新感受一次,当女儿的快乐。”
就像今天,就像今后的每一天。
甜儿在所有人的期盼中出生,接受所有人的关爱,这些本来也曾经都属于莫爱。
也许她可以在疼爱甜儿的过程中,将对过去的遗憾,稍稍弥补,渐渐释怀。
“你想些什么有的没的,傻不傻……”
莫爱打他胸口,往他怀里钻,泪打湿了他的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