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这会,只见两人耷拉着脑袋,缓缓从一家弥漫着刺鼻烟雾、喧闹嘈杂得让人窒息的赌坊中撩起帘子走了出来,而身后却依旧人声沸集。
姜芄芄一脸怒容,狠狠地瞪向他,嘴里嘟囔道,“要不是你!”
满满的都是指责,似乎比乱箭来袭更令她气恼跺脚。
萧泙则梗着脖子,不服气地反驳,“哼,你会玩这个吗?别光知道怪我!”
说着,把双手抱在胸前,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架势。
她顿了顿,而后摇头表示否定。
在其认知观念里赌博乃一等恶习,即使与人口头上的打赌也有违君子品行。
她那会从秋分寨里耳濡目染,近前看着他们将骰子投入茶碗里摇晃之后用来分出输赢,可那是西风饮烈酒,豪气江湖路。
刚才她在一旁见他押了三盘,盘盘都赢钱的情况之下,大伙儿又跟风又吆喝,怪她鬼迷心窍没坚守君子品行,将自个的钱袋子押上,很快不出意外连本带利全赔了庄家。
“唉,怪我贪心吧!”姜芄芄轻易认栽,输赢命定,她命不好,一贪心就被神灵识破,总叫她得不偿失。
罢了罢了,她认命!
反手挥起与他别了。
只她脚下还没走出几步,迎面就见三名游走巡视的官差,而他们自是盯寻着过往的少年人身上,不用猜都知道,不是在捉拿上午那场混乱的滋事者还能是谁!
后边的萧泙见状,早一步眼疾手快的拽了她的胳膊,悄无声息往旁边小巷里一掩,而他似乎对复杂的老旧巷子的地貌路形很熟悉,哪像初来乍到游戏人间的傲娇小王爷。
半炷香的功夫,他们拐出巷子,视线明朗,出现在两人面前的即是一联排的店家铺子,而萧泙拉着她径直走入其中一家。
姜芄芄抬头望见了那块招牌,口里小念道,“鸦青斋。”
到了里头,一看那些琳琅杂集的陈设与柜槅上罗列的珊瑚玉雕画卷等等的奇珍异宝,这是家经营古董与字画的店子。
她在心里嘀咕怀疑,这小子莫不是因为刚才输光了,这会进来这里又想以物换取钱财?
只见萧泙撇开了她,独自走去与那店家小声交谈,在外间转悠的姜芄芄自没听见也没看清他在捣腾什么玩意,待片刻只瞅见他回眸,冲她招手,“愣着干嘛?”
“我就算了吧!”她婉拒,不愿再跟过去,今日违心的随了他一路,这会天晚了正是时候散场。
“喂!姜芄芄!我允许你走了吗?”他转身,快步到她跟前,伸手拦住她的去路。
当下她忍住心气,算给足他面子,温和礼貌的轻声解释,“我对古玩的品鉴知之甚少,即便你说是宝贝价值连城,我也欣赏无能,这样岂不是对牛弹琴白费口舌!”
不过萧泙当然是说,“不耽误你多久!”
“你不是挺有胆量的吗?”
她这会只当他是马耳东风,一心执意要走,他后退一步,瞥了眼四下小心警惕的面露难色、欲言又止,这反引起姜芄芄想听他说下去。
于是下一刻,她近前一步,抬起一双圆眸儿只听他狐疑道,“我问你,那天拍了本王一巴掌的是你吗,哦!你不仅会武功,还与秋分寨有点弯弯绕绕的瓜葛…”
这么一来,姜芄芄赶紧阻止,示意妥协,“别多嘴,我跟你去就得了!”
想想也没多大个事,不就让她同他去见见那些个奇珍异宝来着吗!
不过她也这样撂下话,“那,说好了,看完古董,我就回去了,不然寒影姐姐该要担忧我的安危了!”
“好啊!”
合情合理,但见萧泙爽然答应。
店家让伙计照看了店堂,自个提了只灯笼在前头照应,两人跟在他身后,走入里间,又是更深迂回的房间,最后推开了一道暗门,是一道通往地下的幽深木梯。
这会她颇有感想的说,“诶,其实从前我是不会像这样抛头露面的,哪想到这边竟然与一个陌生的人四处溜达。”
“这有什么可感触,与我一起,不就是你的荣幸!”
“噢!”她点了下头,不与他一般见识,看起来有些木讷,只是谁会琢磨她这会心思繁重。
若是密室,大抵就是存放那些古董的地方,姜芄芄这么认为,而萧泙更示意让其走在他前边,她也就照做,提起步子小心翼翼的随那店家走了下去。
步下那道有些咯咯作响和摇晃的旋梯,看到了一道石门竖立,有带着面具的两个看守把持门的两侧,不时其中一人递上两个面具。
萧泙只手接了过来,先替一旁的姜芄芄戴上,又悄悄在她耳边说道,“回去以后,别对人说,包括寒影姐姐也不行哦!”
这样跟装神弄鬼似的,姜芄芄才发现事情不对,竟还嗅到一丝危险的气味,回头见那店家笑眯眯又淡定的看着那道石门被开启,而后客气的撇手做请。
萧泙笑眼一弯给自个罩上面具,“方才你不是埋怨我把钱都输了嘛,我也挺过意不去,反正路过此间,再押一把,赢了就给你一千两!”
“输了呢?”
“输了呀?”他一顿,打量了她一眼,面具下更是笑中有笑,“就只好将你留下来!”
“我…我不去了,我要回去!”她心一急,不管不顾便要往回跑。
萧泙只啧啧一叹,“这么快就慌了,还觉得你挺像寒影姐姐胆大心细,不过这会都到人家地盘了,怎么样都不能坏了人家的规矩!”
“那你要是输了怎么办!”她发现耳边传来回音,这地方应该还挺深挺复杂的。
这会萧泙忍不住噗呲一笑,对她坦言,“我吓唬你的,要是我把你丢下,寒影姐姐岂不是要同我绝交!”
又和声和气的说,“知道你快离开金岩了,就当送你一个临别的礼物怎么样!”
片刻,石门在他们身后被关上,怀揣着不安,与其说同他一块走入里头,倒不如说是被连哄带骗给弄来的。
不出意外这应不存在欣赏古董什么的了,而只是一个地下斗场,两名男子正在底下的擂台中,赤手空拳相互搏斗,而围观的人站在一圈石台上向下观看。
在场的十多个人每一个都带着面具,分不清彼此是何面目,但光看衣着佩饰以及端持的神态非同一般。
他们居高临下凭栏而观,不时有唏嘘喝彩之声,听得出来是其中有几个少年人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所发出的呐喊。
场下厮杀剧烈,虽没有武器,但拳头打在骨头关节上的响裂是清晰可闻的,血腥之气也越发扑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