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急得头发都要秃顶的时候,转机来了。
一个老头儿来报案。说是自己放在猪圈的一筐菜饼不见了。 这菜饼是啥子嘛?就是油菜籽轧出油后剩下的渣,这可是牛羊的最喜欢的东西,好比燕鲍翅。老头留了一筐,准备开春了买只羊羔回来养,先用这豆饼垫一垫,度一下无草期。不料,羊羔买回来了,豆饼却不见了。
知府立即带人到现场,仔细地勘查,连一根猪毛也没有放过。终于,他们在一堆碎草料里扒拉出一粒纽扣。这纽扣是用贝壳做的,很精致,上面雕刻着一个简单的图案,扣眼里还连带着几根丝线,应该是被什么东西用力拉扯下来的。
知府说,整个潞安府,没有人使用这么高级的东西。连他这个知府,也用不起。言下之意,这东西,不是潞安人的。
不是潞安人的,那会是谁的?
知府又说,潞安交通闭塞,人口不多,若有外地人来,会立即上报官府。而整个春节,外来人除了皇上一行,别无他人。所以,所以。。。。。。
言外之意,自然是不用说啦!
皇上拿起纽扣看了看,心里就有底了。纽扣上的花纹,是满文。
他又看了看那十几页纸的报告,心里很是来气,在上面批了一句:“啰嗦!懒婆娘的裹脚布!”
哎呀妈呀!知府看了这一条字,怕是要晕过去吧!
他把马尔佳叫来,“去把巴雅给我找来。”
马尔佳一看皇上的脸色,心想,这是咋了?
巴雅正在跟几个人下棋。“皇上找你。赶紧去吧!”
巴雅放下棋子,跟在马尔佳身后。到了门口,他小声说:“皇上好像很不高兴。你要小心些。”
巴雅听完,一愣。
乾隆正伏案批折子,见到巴雅,表情淡定地点了点头,一丝波澜也看不见。继续批他的折子。
巴雅站在他面前,渐渐地生出了不安。桌上的沙漏静静地流着,可巴雅的心却越来越沉重,手脚也不知道怎么放了。
她看到了皇上案头上的那颗纽扣。心下已经知道事情被皇上知道了。
她心里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跪下坦白?可是这就是一粒纽扣,能说明什么呢?这样的纽扣,整个满族人都在用,又怎么能说一定是我的?如果认了,皇上会不会从此看轻自己?
抵死不认?也不知道那蠢知府到底知道了多少,说了些什么。那晚她戴着面具,应该没有人认出她。可是如果皇上心里认定了是她,她抵死不认,也不妥。
巴雅第一次体会到了度秒如年的滋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乾隆终于抬起了头。眼光淡淡地扫向她。她不敢跟皇上对视。低下了头。
乾隆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拿起桌上的纽扣看了看,直接递给了她。
他没有问,这纽扣你见过吗?是不是你的?皇上一个字也没有说。
巴雅上前接了过去。他挥了挥,让巴雅退下。
巴雅走到门口,乾隆在她身后说:“回来。”
巴雅的心一下子又沉到了底。
皇上递上来了一张纸,写着四个大字:“何谓清明?”
巴雅接过,一言不发。骄傲不允许她此刻低下头,做任何狡辩。
皇上再一次叹了口气,挥手让她离开。
巴雅再次转身离开。
只听乾隆在身后说:“我满清子弟,须得做那顶天立地的人,上不愧天,下不愧地,襟怀坦荡,光明磊落!”
每一个字都像锤子,一下一下敲在巴雅的心上。
她挺着背,咬着牙,一步一步挪出了门。
皇上给了她机会。
要她正视自己的错误,承认自己的错误。这需要莫大的勇气。此刻,她没有这样的勇气。
她甚至不敢承认自己是一个懦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