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8章 参合陂魏王杀俘 中山城燕主出奔(丙)(2 / 2)殷红雪白首页

慕容垂心中明了,却仍霍然站起,追问道:“汝道……魏使……亦已……染疫而卒乎?!”

慕容宝再次顿首于地,俯伏道:“儿臣虽延请都中名医会诊,然……皆道无力回天……”

慕容垂颓然坐倒,戟指骂道:“若非汝爱惜财货,不允其价,魏使早已归国,又岂有如今之事?魏使若已归国,两国交好,代马便已大入我境内!汝究竟能成何事?早知汝如此不堪,阿麟曾率师助魏平叛,便命之与魏使接洽,恐早已成就好事!”

慕容宝闻言不快,抬首抗声道:“儿臣忝为太子储君,魏王珪以亲弟为来使,乃以方联姻,亲亲爱重我国之意!陛下若以诸子与之接洽,恐魏人以我慢待,而失两国欢好!”

慕容垂看向太子,颔首道:“汝言有理。”复恨恨道:“为父只恨王猛以金刀奸计,害死汝兄阿令!汝才不及弟,今却为嫡长,岂非天哉!呜呼!呜呼!天亡我哉?”言罢大捶坐榻。

慕容宝跪伏道:“儿臣忝为太子,不能忠君之事,遗陛下忧,罪该万死!今当引咎失位,系颈为罪虏,赴盛乐向魏王珪请罪,以弥补两国交谊之缺!”

慕容垂道:“罢了!魏使究竟乃染疫而卒,非我招待不周。汝此事所失,不在照应之不善,乃在不知轻重主次!往后国事所重者,尤当留心。”

慕容宝却道:“父皇居后宫颐养天年,以国事遗儿臣,儿臣实有负重托!便请辞太子储君之位,以付……三弟四弟,自是凭父皇所择!”

慕容垂默然。慕容宝复道:“儿臣以为,阿麟前向率师助魏平叛,却不及魏王珪于独孤刘显手中收复平城,乃掳掠牛马而归,实已失魏之欢心!故我伐河东王之时,魏王珪厉兵秣马于平城,隐隐有南下援救河东之意!父皇既看重我与魏之邦交,阿麟恐亦非储君之选!阿农于复国之际,实单刀赴会,招揽父皇旧部,大得众心,复与魏无龃龉,乃太子不二之选。”

慕容垂愠道:“汝此是何言?阿麟虽亦嫡子,有智计,统兵得法,昔日却有于北奔途中,单骑归邺卖父之事!阿农乃侧室所生,是为庶子,安得服众,堵天下攸攸之口?阿令既不得永年,汝为嫡长,乃是天然储君,今虽败事,又安得引咎辞位?自古无此,汝亦不得以吾年老,出此苦肉之计!”

慕容宝俯伏道:“父皇!儿臣感激涕零!然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儿臣既处事不明,宜受责罚!且……”

慕容垂蹙眉道:“尚有何事?与魏易马之事,我当遣使送魏使柩归,好言抚慰魏主,答允其马价,此事汝不必再过问。”

慕容宝顿首于地道:“儿臣罪该万死!魏使方不治,儿臣一时惶急,以儿臣宫中为儿臣所亲小人言,惊恐失措……竟……竟未经父皇允许,已私自遣使入魏……”

慕容垂怒不可遏,以掌击案道:“汝——汝真气死我也!此非小事,安得不报我知?使我为石虎,汝今日死矣!”

慕容宝道:“昔日废帝,因桓温北伐至枋头,遂以中山妹婚配魏王珪祖父什翼犍,父皇痛心疾首!今父皇以儿臣之女,婚配魏王珪草原腥膻虎狼之辈,中国所谓蛮夷非类之伦,陛下却不惜之,可怜我女!儿臣亦人父,岂不自爱己女?今儿臣铸成大错,惟亲身以罪虏赴代北,向儿臣女婿请罪,以赎罪愆!”

慕容垂闻言黯然,乃道:“荒唐!自古岂有丈人自缚,请罪于女婿之理?再也休道此荒唐之言!汝之爱女,乃吾长孙女,正犹莺儿昔日之为废帝强为和亲公主!如今莺儿母女流落在南,生死未卜,实足忧心!虽以我为燕帝,正其名号为中山公主,又复何益?”言罢,慕容垂潸然泪下。

慕容宝见老父动情,乃相陪而哭。慕容垂默然良久,忽道:“汝所遣入魏之使,却是携何使命?”

慕容宝嗫嚅道:“儿臣误信侍从小人之言,其道魏使乃魏王珪之弟,其死非同小可……若遣使以其染疫卒之实情相告,恐魏王珪凭虎狼之性,不顾舅甥之谊,竟发兵攻我!则儿臣之罪愆,过于石宣,只宜自刎,以谢罪于陛下!此小人道,‘陛下看重与魏邦交,今事已至此,不妨遣使携重金、布帛入魏,以购代马,道魏使抱恙,故留我都中将养,嗣后大安,便遣使送之归国。’儿臣以为其言有理,遂依言办之,不曾请示父皇,罪该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