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曦看着莲花被天兵拖走,心里如火上浇油一般难受,却也无计可施。他偶然一眼看到身边的倾岚,他依旧垂眸肃立,虽没有回望被拖走的莲花,可那本应波澜不惊的目光却难得的出现了翻涌的涟漪。扶曦望着他半晌,似乎若有所思。
扶曦甚至没有回栖阳宫,在天行监点好天兵之后,打算直奔昆仑山东皇钟。甲扈看到扶曦正在上药,连连叹气,说道:“殿下,此次战役非常重要,您这个时候为莲花受伤,实在是太不值得了。”
扶曦被药散刺激的猛地嘶了一口气,忍了忍疼痛,没有说话,只觉得心里乱的很。也不知道莲花怎么样了,受过一次雷击,不是那么容易恢复,实在让人担心……
还有倾岚,他越来越让人看不透……
就在这时,倾岚从外面走了进来,什么人也没有带,什么话也没有说,就站在扶曦对面。甲扈看了一眼扶曦和倾岚,将人都带了出去。
“有什么事?”扶曦问道。
倾岚没有说话,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红玉瓶,放在桌子上。扶曦认得,那是龙树上神所调制的愈神散,最怕见光,所以用红玉瓶装着,但是对伤口有奇效。
“去见过莲花没有?”扶曦叫住了转身要走的倾岚。倾岚摇摇头,抬眼望着扶曦,见他慢慢站了起来,走到自己身前,不疾不徐的说道:“你知道我很喜欢莲花,我甚至有想过,在她三百岁后……纳她为侧妃。”剑拔弩张的气氛随着这句话陡然在兄弟二人之间升腾起。
“是吗?”倾岚望着扶曦,银色眸子看似毫无波澜,但那股坚决的光芒却是分毫不让。“莲花同意吗?还是,只是兄长一厢情愿?”
“你该知道,从来我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我是天君,除了父君,便是我。”
“现在莲花身在大牢,兄长不也没救出她来吗?”
“那么你又救出她了吗?”扶曦强压着窜到心头的火,往前进了一步。
与此同时,倾岚也往前进了一步,仿佛寸土寸地也不肯相让。“至少是我让她活到现在,活着回到天界!”
似乎是感受到极大的屈辱,扶曦一手将红玉药瓶扫开,顿时碎了一地。甲扈在门外听到问道:“殿下,没事吧?”
扶曦没有回应,仍然瞪着倾岚。“原来你心里,从来没把我当哥哥看待。你在背地里到底做了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我是曾经想过不跟你争,所以即使救她回天界,都不敢让任何人知道,但是……”眼见扶曦顿时皱起了眉,倾岚的唇角慢慢勾起一丝冷冽的笑,用极小的声音说道:“兄长不要忘了,她本来就是属于我的。我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又有什么过错?”
扶曦终究率先移开了视线,仍有不甘的看着跌落的药散。倾岚蹲下去,将被打碎的药瓶捡了起来,重新放在桌子上。“你是天君,你要什么有什么,你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但是我不行,我在乎莲,而且只在乎她。”
倾岚说完,便走了出去。甲扈在他离开的瞬间,走了进来,看到扶曦似乎疼痛加剧,便问道:“殿下,出了什么事?”扶曦只是皱眉摇头。
黄昏的天牢,湿气最重。
苏醒的莲花望着铁笼外边手持兵器,正一步步靠近的天兵天将,紧张的缩成一团。满是污垢泥泞的长发如瀑布一般飘散在眼前,莲花的呼吸突然急促了起来,心跳也在不断加速,涨的胸口隐隐约约的痛。
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所有人的眼神都不对劲……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射来的一截金丝,如蛇一般快速的缠绕住了自己暴露在外的手腕,紧接着,另一只手的手腕也被紧紧缠绕住。莲花惊慌失措的看着自己的两只手腕,下一刻,一股强大的力量顺着金丝而来,顿时将自己拉倒,莲花踉跄的扑到在地,被拖到了铁笼的边缘。
莲花望着那些不怀好意的天兵天将,恐惧的只能在嗓子眼里发出几声短暂的撕拉,全身不受控制的开始颤抖。这种恐惧让她一下子回想起在刑场准备接受雷击时的情景,此时居然比那时还要恐怖。
突然,脚腕处也有轻微的痛感,莲花扭头一看,金丝猛地将自己的两只脚拖到铁笼的另一边,整个人被横空吊起,莲花只觉得自己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不,也许还不如待宰的羔羊,因为羔羊只会痛一下。
天兵天将中此时走出一人,莲花勉强望去,只见是款步而来漂亮优雅的秋兰。她身后跟着同样颐指气使的青萝。
“瞧瞧你现在的这个样子,殿下要是看到,得多么的痛心呐。毕竟,这是他保护了那么长时间的……”秋兰的笑容逐渐变得狰狞,嘴里轻轻吐出四个字:“一颗药丸。”
青萝蹲下来摸了摸莲花的脸,说道:“你得知道感恩,要不是因为你还有点利用价值,你觉得天帝会让你活到现在吗?”
莲花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什么利用价值?
“你的血,虽然脏,但是可以锻造出砍不坏的兵器,倒也有几分用处。”秋兰像唠家常一样的跟青萝说着话。“少君平时闷声不吭,没想到,关键的时候,多亏了他想到这个办法。”
莲花突然呼吸加重了起来,下一刻,就见秋兰用最好看的笑意做出最残忍的手势。紧接着,铺天盖地的疼痛感在自己的后背上,手臂上,腿上如曼珠沙华一样绽开了一朵又一朵惨烈的鲜花。莲花哭喊着,眼泪如泉一般泻出,手臂和双腿下意识的抽搐躲避,但却被紧紧的限制在那里,动也动不得半分。
他们为何要这样对待自己?取血液为何要这样折磨自己?
那些刀剑,毫不留情的在自己的身上划过、砍过、劈过,如火一般的灼烧感此起彼伏。原来莲花的血虽能燃烧兵器,但此时兵器实在太多了,根本燃烧不尽,只能忍受着刀剐,看着鲜血流在地上,被小仙人们收集起来。
转眼间,自己的四周已经弥漫了一层血雾,就像是一副上好的画作,蘸满了红色的颜料,洋洋洒洒的填涂着整个画面。天兵天将们带着得意的笑容,手持着沾满莲花鲜血的刀剑,满意的离开,还有几个仍然不满足,挥舞着刀剑往莲花身上狠狠的砍去。
莲花已经没有任何反应了,她毫无声息的垂着头,贴在冰凉的地面上,身下是四溢的鲜血。秋兰嫌弃的捂了捂鼻子,对看守的侍卫说道:“不用管她。龙树上神不是说吗,只要有冰魄池水,她就能活命,再重的伤也能恢复。过两个时辰,给她浇一盆水。好好看着她,别让她死了。”
冷,冰冷,好像去了北极宫一样。
黑,好黑,又深又黑的深渊,怎么坠也坠不完,坠不完……
莲花在一盆冷水浇在身上的一刻有过短暂的意识,然后便又坠入了漫无边际的黑暗中。
莫名的,龙树遥远的声音空灵的传进耳朵里。
“莲花,你的本身是一株目莲,只要根还在,就算伤的再重,也不会死。”
“我的根在哪里?”
“在你的心里……”
猛地睁开的双眼将负责看守的侍卫吓的跌坐在地上,莲花轻轻的咳嗽了几声,震的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在疼痛,只有胸口隐约有一丝光芒穿过心脏,带来温热。莲花感知到自己的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背上有几千道几万道的伤痕,如溪流一般再往外冒着鲜血。
“水……给我水……”莲花勉强挪动一下身体,但随之而来的疼痛感却如闪电一般麻木了整个意识。
侍卫端来一盆水毫不留情的浇在莲花身上,但奇怪的是,接触到水的皮肉似乎恢复了生机,被刀剑斩开的皮肉又重新接触上,血液也随之被封进体内,疼痛感在逐渐减轻。莲花勉强爬到铁笼边,伸手将一盆水连拖带拽拽到自己面前,也不顾那水是不是脏,端起就喝。冰凉的水入肚,莲花才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也又重新归到了原位。
侧头回看自己的身体,留下了大大小小的伤痕,已经结上了难看的痂,莲花无力的趴在地上,天终于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