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前辈认识家师?敢问如何称呼?”
“别一句一个前辈,我们也当不得这称呼,等你见了你那师父一问便知,此刻也不便多说了,我们还有事。”说罢,七人俱是身形微闪,如一阵风似的飘离了山岗,几个恍惚便没了踪影,只剩下陆文俊站在微风里尚自沉思着什么,忽然一拍脑袋,“险些忘了正事”。他当即返回石门县,按着来时的路线往回走,快要到发现死尸那条街道的时候,隔着老远就见灯球火把照得远近一片通明,倒显得明亮的月光可有可无了。陆文俊悄声靠的近了,在一个拐角处探头去看,见是衙门的官差在查看现场,仵作正验尸,借着火光还看见,沙县令满脸忧愁立在一旁,众人正在忙着,又见一个官差慌里慌张跑过来,在沙县令耳旁轻语几句,沙县令的脸色愈加阴沉,忙叫一个身着捕快衣饰的人过来,吩咐了几句,自己便带了几个人匆匆走了。
陆文俊想到自己虽有心查出真相,但说到底,他不是官府里的人,既然此刻官差都在,他若出面反而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不如等明日打听清了再作计较,想到这,他转身闪进巷子深处,拐弯抹角回到自己住的那家客栈,轻手轻脚的摸进房去,和衣卧倒在床上。
转过天来,大清早便听见客栈外纷乱嘈杂,陆文俊这间房本是靠在路边,起身推开窗,居高临下望去,见街上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不断有官府的人来回走过,似是在搜捕着什么人似的,陆文俊料定是跟昨夜之事有牵连,藏好了随身携带的剑,疾步来至楼下客栈之外。
耳听得周围的人不少仍在议论着,果真便是昨夜在前街发现了死尸一事,不过还不仅如此,原来死的那两人是本县的两个武师,因为半夜听见院外有呼救声,一路追出来便没能回去,还有一个镖局也发生了命案,不过那位镖师却是死在自己家中。陆文俊响起昨夜沙县令给一个人叫走时,神色匆匆而惶恐不定,想来就是发现了镖师的死。
石门县里习武之人本便不多,一夜间连死三人,无缘无故,且又是在俄国人摆擂台的前夜,任谁也不会再有第二种想法。
陆文俊草草吃过早饭,打算去俄国人的烟馆探探虚实。这里方才结了帐,便听见远处人群骚动,远远的就有呼喝之声,敲锣打鼓好不热闹。陆文俊顺声音望过去,见街心处一伙人横冲直撞过来,身后有几人吹吹打打跟着。等他们走得近了,陆文俊仔细打量,见他们衣着不似中原人,身材高大,须发皆黄,且卷曲如金毛狮子,眼睛也不是平常人的样子,不需多想,这便正是那伙开烟馆贩卖烟土的俄国鬼子,陆文俊心想,这样一来倒省了许多事,也不用再跑一趟去他们的烟馆了,于是一路跟在人群后面。
一直到了这一片最南的一条街,横纵数丈宽,中间偏西的位置有片大空场,那伙俄国人走过去便即停住,不再往前了。陆文俊在人群后面稍稍抬头看,原来前面早已搭好一座台子,俄国人进了旁边的一个凉棚,纷纷坐下了。
老百姓是最愿意跟风看热闹的,只要不惹火上身烧了自己,这样的热闹事又怎肯放过去,不过半顿饭的工夫,台子周围早已是人头攒动,围观的人群熙熙攘攘挤得路都不得通行。陆文俊站在外围,不住打量凉棚里坐着的那伙俄国人,他们人数倒也不少,都长得高大威猛,比普通老百姓高出几头,只是不知有什么本事,听说俄国人较为擅长一种叫拳击的,也有些惯于摔跤,使剑的也不少,只不过陆文俊从小到大还从未见过外邦人动武,跟没有跟他们交手的机会,这次倒是可以顺便开开眼界。
从刚才走来的方向又响起一阵骚动,接着是鸣锣开道的声音,陆文俊转头看去,却是沙县令带着一伙衙役还有一众城中武师到了。按常理来说,打擂台这样的事,总得是官人先到场,布置稳妥了,打擂的人才到,如今却是反了过来,沙县令给落在了后边,可想而知这伙俄国人的嚣张跋扈。
围观的人虽喜热闹,但是都知道烟毒盛行的危害,不少人也正是因此落得个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又怎能不恨这些洋人,乍见沙县令带了本地的数位武师前来,不自禁的都先喝起彩来。
沙县令的排场做得很足,倒也不是为了显摆,多半是为了震慑俄国人,两旁的官兵鸣锣开道,所带的武师也是各个威风凛然,豪气十足,陆文俊双目一扫,并没有一个是他所认识的,想必都是些当地的人。
俄国人摆下擂台,却并不找官府主持,夸下海口,竟扬言可以代表沙俄一方,而沙县令这一边,不论官民,只要是大清的人,都可以上台来比个高下。这伙人喧宾夺主的势头可见一斑,狼子野心也是昭然若揭,全然没把中原人放在眼里。他们如此嚣张也绝非事出偶然,大清朝近年来的国力日渐衰退,兵不像兵,民不成民,国库空虚,军队孱弱,朝廷又只是知道笙歌艳舞,风花雪月的享受,有几个真心实意为着社稷江山担忧的,也只能是有心无力空叹息。这些状况,明眼人早看得一清二楚,想来只有皇家亲王们还在掩耳盗铃,故作不知,这伙俄国人来到中原也非一两日,见得多了,自然已经知道这天朝上国的实力,何况上下的官僚都已给钱买死了,可不就任凭他们兴风作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