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暂时告一段落的璃月不同,此时的万事依旧处于一场明晰的梦境之中。
在首席的帮助之下,万事能否找到前行的勇气,冲破苦难,成功回溯。
除了万事自己,没人会知道答案,苦难,仍在继续。
······
“包裹尸体的,是棺椁还是琥珀?”
“不,是一些别的死了。
一些早就渴望死掉的东西死了。
那死去的,不是他在狂热的忏悔年代要扼杀的‘我’?
难道不是渺小不安又骄傲的“我”,一直与之对抗又总是败下阵来的‘我’?
总是死掉又复活的‘我’,禁止欢乐却捕获恐惧的‘我’?
难道不是今天,在林中,在这条可爱的河里寻死的‘我’?
难道不是因为这死,他才像个孩子,充满信任,毫无畏惧又满怀喜悦?”
······
人类指挥官的手抓住万事,把他往外推,其他的手也宛如听到号召,活了过来,一起推搡他。
他重新看去,风雪停滞,冰封的河流正在缓慢融化,准备倒流。
它们再次开始奔涌,承载着失望和渴望,嘶叫并欢呼着——原来河流中的故事绝非苦难一种,与绝望交融在一起的本来就是希望。
他见过的人事物就在其中,奔向每一条江河、湖泊、瀑布与溪流,最后汇入海洋,化为云雨,再降落回来,融入土壤,哺育一棵树,再从树上获取一滴“眼泪”。
饱含爱的行动化为珍藏万物的琥珀世界,温柔又坚固地包裹万事,将他送到了起点。
万事睡在其中,跨越漫长的时光,连机体都老化至开裂。
在这段时光中,他注视了万事起源。
他先看到——
琥珀诞生之初,地壳形成,大地龟裂,一片荒芜。
随后,“水”出现了。伴随着水的出现,琥珀<//世界>开始加速,从无机到有机,从小分子到多分子,孕育出最原始的生命。
生命开始衍化,朝着谁也预想不到的不同方向生长,从水中爬上陆地,植物,动物……生命繁衍爆炸,散落在琥珀<//世界>的各个角落。
他又看到——
种子开始传递生命,它们成长为成年体,在摧残中死去或自然衰亡,成为遗体。
又有新的种子从遗体上生出、落地、承载基因再次成长。
起初,琥珀中长出了花草,勃勃生机使它们钻出机体的裂缝,在缝隙中开花,结果。
衔尾蛇从他身上蜿蜒而过,缠绕在他手边的木杖上,挣扎,蜕皮,获得新生。
后来,琥珀中出现了鸟雀,它们飞来,在机体身上停留,筑巢,哺育雏鸟。
就这样,种子也不断演化,让琥珀慢慢繁荣,遍历沧海桑田。
…………
几十亿年过去了。
直到这天——
他早已见惯了琥珀中的万事万物,理解了所有,全部的事物,全部的精神。
但他仍觉得今天的浓雾不同寻常。
远处传来脚步声,带着虚弱的喘息,他能听出来,这声音属于人类的种子(孩子)。
他格外珍爱这个仅仅出现了几百万年的物种,于是他让附近的泥土变得温暖,希望赤脚的种子(孩子)不要着凉。
种子(孩子)走到掩埋他的那块土地上,摸索着巨树的树皮蹲下,挖开树根处的泥土,摸到了什么东西。
万绪温柔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这是琥珀。”
“琥珀?里面……好像有东西?我看不清楚……”
孩子将挖出的琥珀对准天空,阳光躲在雾气中,琥珀中的事物也模糊不清。
于是,他又让浓雾散开一点点,让阳光投下来,帮孩子看清琥珀中的东西。
万事(孩子):“出太阳了,能看清了。里面是……”
琥珀之内的事物竟然沉睡着的万事(成人)。
“……是一颗种子,这,是我自己?”
万事(孩子)和万事(成人)的声音一同响起,一同回荡,最终归作了一种声音,化作了一个起点。
万事:“……这里就是万事的开端。”
伸出手触碰到了眼前的光点。
坚硬的琥珀裂开一道缝隙,如远古诗歌中那颗撕开黑暗的卵(法涅斯),亦如雏鹰破壳。
他,再次变为了一个孩子。
年幼的孩子转过身,琥珀从他身上剥离——转身之后,他已不再是孩子,白鹰一般的构造体站立在巨树前。
机体的裂痕和胸腔的空洞得到了填补,“爱”涌入其中,将完整的他塑成。
他做好了准备,静听雾中的声音。
万绪:“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万事,我得把你送去‘伊甸’。”
“……知道了。”
万事的声音有些释怀,亦有些许疲惫。
“耗尽了作为人的一生,又耗尽了构造体的全部力量走到这里,也许,我该休息一下。”
“不过……”
似是又想起了仍然在奋斗的人们,仍然在战斗的突击鹰,仍然在现实中的指挥官。
万事的心再度跳动了起来。
“世界上所有人的一生都不单纯是痛苦或愉悦的,我也一样。有这样的一生,我愿意快点回去,继续做我该做的,拯救我还能拯救的。……更何况还有更多人在前面等我。如果‘爱’能换来他们存在的未来,那我会永远保有爱。”
万事闭上眼睛,往昔的影像再度浮现。
???:“我在这里,47床启动应急反应系统,先检查气管插管,建静脉通路。”
……
???:“我就是他的临时监护人,我负责,快。”
……
??:“47床睁眼了!”
万事在小小的病床上苏醒了。
“……我……在伊甸吗……记忆……很乱……”
??:“嗯?你说什么?不着急,照我说的做……”
???:“她……真的做到了?!没事了……没事了……”
模糊的视线中,有人向他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额头。
他努力地、眷恋地贴向医生的手心。
万事:“……梅……尔薇阿姨……”
???:“指挥官,他刚才说什么?你确定他已经恢复了吗?我在北极联合航线见过类似的情况,这种程度的意识海损伤恐怕不能……”
似乎有焦急的声音回荡在耳畔,还有接连不休的枪声。
“……不是梅尔薇阿姨……?”
万事眨眼,再次调整视觉模块,废旧的天花板映入眼帘,发现这里不是生命之星,也没人会摸他的额头。
······
在废弃研究所的某条通道中,人类与罗塞塔将尚未清醒的万事安置在身后,正面迎上了发狂的异合生物。
他们依旧不走运——深潜结束后,他们挑了一条看起来最安全的路,却撞上了隐匿在此的大量异合生物,很快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指挥官!”
罗塞塔一把将盾牌投出,扎进地面,将潮水般的异合生物拦在前面。
“我来!”
在盾牌的掩护下,人类找到了最合适的角度,连续射击,战术手枪的枪口闪烁着火光,将几只被阻滞的异合生物击毙。
罗塞塔:“不行,数量太多,很快就抵挡不住了!”
指挥官:“后方坍塌了,没办法撤退。只能带着万事尽力突围了!”
突然,一只异合生物突破了“高墙”,灵活地跃上天花板,张开大口,朝人类狠狠咬下。
首席内心一咯噔。
糟了!!
原来,在万事昏睡的这段期间内,指挥官为了保护万事,和罗塞塔深陷重围,场面十分危急,直到······
“……拯救我还能拯救的吗?”
令人安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时,人类有一瞬的恍惚。
万事:“校准模式,启动。”
指挥官:“万——”
万事:“静息,凝神”。
空气的流动似乎随着万事的话语而放缓,轻型无人机的翼片飞散开,瞬间于人类身后生成庞大的力场。
万事:“呼……”
一瞬的安宁后,空气再次开始流动,一颗冰蓝色的强化弹从力场正中穿过,直直击中了距离人类最近的那只异合生物。
异合生物不甘地叫嚣,却抵挡不住消散。作战间隙中的人类迅速后撤换弹。
万事则拔枪向前突进,协助罗塞塔解决了前方更多扭曲的“虫子”。
“?!你没问题了吗?”
雪鸮没有顾及回应罗塞塔,而是向前抬手,校准幕随着他的动作一同展开,牢牢锁定住眼前残余的异合生物。
雨幕一般的冷凝弹倾泻而下,在两名队友震惊地目光中,他又狠狠朝前方掷出一颗战术手雷。
指挥官:“罗塞塔,退后!”
“好!”
罗塞塔收回骑枪,手持护盾,随人类退到了安全的位置。
轰——!
在超强火力的集中轰炸下,异合生物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声渐渐消散了。
终于,万事从残尸堆中走了出来。
万事:“……”
罗塞塔:“……你现在是清醒的吗?”
指挥官:“……你醒了。”
两道担心的声音一同响起。
指挥官:“感觉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