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玄铖站在门口,容色十分复杂。他朝着这位“臣叔”招呼道:“斛律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贺不臣的脸从阴影中露出来了,他一见萧玄铖进来,原本有些伛偻的身子也马上直了起来:“王爷来了。”
萧玄铖昂首往前走了两步,他微微侧头躲避了斛律臣灼热的视线,大马金刀的坐下了:“斛律先生有什么事要禀报于我?”输人不输阵,他竭力平复了心情来等一个答案。
“王爷自小登基,坐拥天下,举天下而奉陛下一人,可是如意?”贺不臣并没有和他谈论喜枝的事情,而是开始了他的诘问。
“……”萧玄铖卡了一下壳,尼玛我根本就没有尝试过你说的那些举天下而奉一人,你问我当俘虏是否如意我还能说出一个一二三来。他微微沉吟了一下:“应该是比较如意的罢。”说完了他还看了看贺不臣的脸色。
???应该是比较如意?这话还在问我咯?我又没当皇帝我怎么可能知道?贺不臣本来想要加深一下嘲讽力度,但看着萧玄铖回答的滴水不漏,心里遗憾的同时竟然还有几分释怀。他想着不管怎么说皇帝趋利避害的能力变得更强了,现在滑不留手的像一条泥鳅一样。
贺不臣用一种我什么都明白什么都懂的眼神看着萧玄铖,萧玄铖心里莫名其妙的很。只听贺不臣又问道:“王爷在草原上的时候才会想念久违的锦衣玉食吧?”这话有一股伤口撒盐的味道,萧玄铖看着贺不臣衣服“我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的表情看着他,不禁以为贺不臣得了一种治不好的病脑补。这人说来说去就是不说重点,着实有一点磨叽了。他“唔”了一声,想要赶紧略过这个话题。
“王爷在识人不清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今日!年少叛逆不可怕,但脑子不清醒却可怕极了!王爷做皇帝的时候竟然拿几十万将士的性命来开玩笑!王爷当初纸上谈兵的时候,可知今日耶?国之大事,唯祀与戎。兵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你可知道,因为你的肆意妄为,有多少将士要埋骨荒原,有多少妇孺会流离无依?我泱泱大国,国运健盛,因为你的任性放肆,会给国运带来多少伤损?祖宗的基业,陛下就是这样看护的吗?”贺不臣一开始声音讥诮,他越说越气愤,越说眼眶越红,最后竟然都带出了一点哽咽。贺不臣咬牙切齿,一向老迈的身体在这个时候竟然神奇的再现了活力。
萧玄铖真担心老人家被气出个好歹来,他此时真正的确认了这位“臣叔”一定是中原人,而且对中原的感情非常深沉。
“的确是我的错,我悔不当初。”萧玄铖也没办法说这些事都不是我干的,要是他说我不知道咋回事反正不是我干的不是我的错,估计贺不臣得气晕过去,同时还得觉得萧玄铖敢做不敢当。不过贺不臣说的将士家眷问题的确是客观存在的:“如果有一日,我回中原,我一定会尽我最大努力地照顾好这些将士家眷的。”
贺不臣看着萧玄铖面不改色的样子,微微平复了心情,他背着手有些感慨地叹道:“下命让陛下开窍了,倒也不算浪费。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陛下回京城,也一定会让人刮目相看的。”贺不臣言辞激烈的表述完自己一直想说的,情绪平复了很多,说话不是那么冷嗖嗖的夹木仓夹棍的了。
这三观……萧玄铖觉得比起太后,斛律臣才是真正的大魔王。又听到他说回京城、刮目相看云云,萧玄铖不禁有些炸毛。
“嗨,什么刮目相看,有朝一日要是能回京师,只求一个江海寄余生罢了。”萧玄铖拿不准贺不臣这句话是不是试探自己,或许贺不臣还和自己的人精母后有联络?他连忙表忠心:”如今皇弟有母后辅佐,朝廷上下有志统一,正是盛世境况。我如今也是有错在身,怎么能再去奢求已经不属于我的东西呢?”再说权力这东西,让人上瘾,万一自己回去和太后凉凉交火,那自己很大可能就就真的凉了。反正不管以后自己争不争,猥琐发育、不打嘴炮肯定是没错的。
“陛下自然不必担心,老臣这里有一份大功业送给陛下。”贺不臣看着萧玄铖承认错误、原地踌躇的模样,不由得一笑。他说到“大功业”这里就停了话音,转而看了喜枝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