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你的朋友让你在宫里练兵,一千个不多,一万个不少”
“她真是这么说的?”
“是的”
“糟了!”
“什么糟了?”
“冯贵人知道了,那不就等于皇上知道了吗?”
“皇上早晚都不得知道吗?”
“那可不一样,这事需在皇上那儿事先打埋伏,而后才可行事”
“那冯贵人知道这事咋办?”
“那就阻止冯贵人向皇上报告此事”
“咱有什么权力阻止冯贵人和皇上接触?”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讲不了,委屈冯贵人了”
“委屈她?你想咋办?”
“还能咋办,还是老办法”
“做了他?”
魏进忠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客氏,既没有点头,又没有摇头,只是眼睛眨了一下,肯定了这个想法。
客氏耽心地说道“要做掉一个贵人,总的要有一条置她于死地的罪名吧”
“罗织一个罪名倒容易,关键是让皇上能信”
“她也不是赵氏,是当今圣上的贵人,你是秉笔太监,行事方便,法子你想”
“不错,我是秉笔太监,她是贵人,现在讲不了那些了,只要是皇上能有个口谕,哪怕是沾个边儿那咱们就大胆地去做了,别看她是个贵人,皇上让她死她就得去死”
“只是她并没有和咱们结怨,咱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儿不仗义了?”
“什么叫仗义不仗义,她已经知道了咱的秘密。你仗义了,她不仗义了,咱后悔都来不及了,这叫无毒不丈夫”
别看熹宗懒得过问朝政,但是他是个大忙人,忙得不可开交。他又有一个月没上朝了,他讨厌那些喋喋不休的申奏啊、请旨啊等繁琐事务,什么事都要通过皇上。那要这些大臣干什么?今天他有一个庞大的计划,用一天的时间建造一座皇极殿,任务不可谓不艰巨。毛料已经下好,正当他引绳削磨精工细做的时候,魏进忠来了。
他禀道:“陛下,今天微臣有一要事要陛下颁旨定夺”
熹宗正忙于做工头也没抬,说道:“你没看我忙着呢吗?”
魏进忠说道:“关于冯贵人的事”
熹宗心不在焉地问道:“关于冯贵人的事?她又怎么了?真是多事,快说”
魏进忠显得很无奈,说道:“既然陛下这么忙,那就算了,明天再说吧”
熹宗忙道:“别介,就这个事儿的活,明天你也就别来了,我没空”
魏进忠装作呆在哪里,似是不知所措。
熹宗道:“这么着吧,她有什么事你就代我全权处理吧”
魏进忠不曾想到请旨会这么顺利,只要熹宗有这么一句话就够用了。这是经验,情旨的时间不能早,也不能晚,时机要准,正是熹宗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刻。
冯贵人自看了客氏信上的那几句话,心里忐忑不安,他们在宫里操练兵勇干什么?仅仅是为了护镖所需?魏进忠是东厂提督,她和魏进忠走的那么近,满可以在东厂操练兵勇啊有史以来从未听说在皇宫里面操练兵勇的。这里面肯定有文章。如果这些兵勇招进来常住不走那将会怎样?整个后宫的护宫锦衣卫都被排挤在外,而这些人遍布后宫各个角落,一旦发生变故,外省、州、郡、再多兵马也驰援不及呀。一想到这,冯贵人觉得毛骨悚然。这事应该及早禀报皇上,避免发生不测事件。但是冯贵人暗叹:“哎!皇上不轻易到我这里来,见他多么不容易呀。我这等于守活寡,等等再说吧。但是他又坐了起来,不行,这事拖不得,要尽快。明天一早就不,就在今晚,就现在,一刻也不能耽搁。冯贵人带着两个侍女刚刚走都门口说是有圣旨到。冯贵人跪下接旨。冯贵人暗喜,我正好没理由觐见皇上,正好有旨宣我,真是天助我也!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这道圣旨却是让他永远地离开皇上。圣旨言明:“冯熙婉,嗔咒皇上,诽谤圣躬,罪不可赦,免去贵人封号,勒令自尽”冯贵人愕然,自己的行动毕竟迟了一步。看到来宣旨的公公后面跟着六七个随从,其中一人端着盘子,里面放着三样东西。一瓶毒药、三尺白绫、一把匕首。
冯贵人知道自己逃不出去了便对行刑的人员说道:“你们以后做事不要跟着别人走,今天死的是我,说不定明天就是你们,这就要看人家需要不需要了”
那位行刑的公公说道:“我还叫你冯贵人,我们受人差遣,按旨行事,不要难为我们”冯贵人道:“你说的是,我自己会了断的”她从容地走到端盘子的随从面前,从盘子里
面拿起那把匕首,面向乾清宫方向跪下说道:“陛下,山雨欲来,大山欲崩,臣妾无用,望陛下保重”便横刀向颈,一抹血浆如红绫绕颈,人倒了下去,侍女们抱起冯贵人哭嚎着:“冯贵人,冯贵人,你走得冤啊”那些督刑人员在一片哭喊声中匆匆离去。
成妃李氏在后宫品茶,见有一宫女跑了进来,咕咚一声跪在成妃面前一脸的惊慌。成妃认的,是冯贵人的侍女。
便问道:“什么事这么惊慌?”
那侍女哭道:“贵妃娘娘,快快去救我家主人吧!”
成飞问道:“你家主人怎么了?”
侍女道:“我也不知道。反正皇上下了一道旨,赐她于死”
成妃听罢慌忙跑到皇上那里问道:“陛下,冯贵人犯了何罪,您下旨赐她于死?”
熹宗道:“朕何时下旨了?”
成妃道:“完了,快!去看看吧!”
熹宗道:“你看我还有空吗?”原来熹宗的皇极殿还未竣工,便说道:“成飞,你代朕去解缓吧”事不迟疑,成妃慌忙带着宫女们来到冯贵人处,见已消香玉损,一切都晚了。
成飞怒不可遏,问宫女们:“圣旨在哪儿?”宫女们把圣旨交给了成妃。成妃拿着圣旨怒气冲冲地来到乾清宫,见魏进忠也在。
大喝道:“大胆的魏阉,你胆敢矫旨害死冯贵人。知罪吗?”
熹宗放下手里的活计,过来劝慰道:“成妃,这个事魏卿曾请旨过,是朕委托他全权处理的”
对熹宗这种太度成妃很不满意,说道:“全权处理就要她死吗?她身犯何罪?”
魏进忠道:“圣旨上不已经明写着呢吗?”
成飞愤愤地道:“你们要杀她肯定给安个罪名,要不咋杀她?”
熹宗道:“这事不怪魏公公,是朕的过失,只是想惩戒她一下,没想到量刑重了点儿”既然皇上这么袒护魏进忠,成妃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她回到宫里想起客、魏在后宫
里的恶行真使她感到不寒而栗。先是魏朝,接着便是王安、赵选侍、裕妃、冯贵人。皇
上身边的人叫他们一个一个地除掉。而且都是借皇上圣旨。皇上偏偏又看中这俩人,如此下去以后皇上身边还容得下别人吗?她暗嘱侍女多备一些食物,放于冷宫密处。
侍女问道:“娘娘,那干什么用啊?”
成妃道:“别问了,照我说的去做”
成妃还真是有先见之明。不几日,朝旨下,曰“成妃干预朝政,藐视皇权,罪不可赦,打入冷宫”谢天谢地,还毕竟没赐她于死,成妃就已经知足了,他对熹宗不抱任何幻想了。熹宗造完皇极殿,又拟造乾清宫、文华殿、仁寿殿、坤宁宫、慈庆宫等那计划可谓蓝图宏伟,工程庞大。魏进忠整日陪伴在熹宗身边,帮着打磨、擦拭、上漆。所造的这些宫殿形象逼真,微妙微俏,并仿照实景摆放,周围布置一些花草、假山、舟桥、河流、湖泊、亭榭,恍如整个皇宫尽收眼底,若不是小巧熹宗真想住进去,散步于路桥之上,泛舟于河湖之中。魏进忠在旁搜尽天下誉美之词大加赞赏。什么玉皇宫苑啊,王母瑶池啊等等。
并说道:“社么是国宝?这就是国宝,后人看了都知道,我朝还有这样一位皇帝,不仅能治理天下,还能塑造天下。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千古奇帝呀”魏进忠把喜宗捧得飘飘欲仙。熹宗总觉得他的话像酒一样醇,像蜜一样甜,让人听起来真是沁人心脾呀。
熹宗道:“我朝百官中董朕的只有一人,那就是魏卿你呀”熹宗被魏进忠的迷魂汤灌得神魂颠倒,自然按照他的思维模式行事了,醉心于小巧小惠,置国家要政于脑后,玩物丧志,也可胃千古奇帝。
魏进忠看火候已到,说道:“陛下,您的城池楼阁巧夺天工,可以说是天下一绝呀,唯有一个缺憾”
熹宗问道:“什么缺憾?”
“就是其间没有活气儿,未免显得呆板”
“卿与朕想到一块儿去了。依卿该如何点缀?”
“可招一些侏儒进宫,叫东厂武士授一些功夫扮作锦衣卫游弋期间,再让一些侏儒扮作宫人出出进进,那陛下这座宫苑岂不活了?”
熹宗一拍大腿说道:“好主意,什么事魏卿都能想出新点子来,好,就这么办,这事就交给你了”
既然皇上下了旨意,办什么事情都是名正言顺的。魏进忠命东厂厂卫田尔耕广招兵勇,说是侏儒,倒有那么个六七十名,其余都是强壮莽汉,约有万逾。在东厂武师的带领下开进皇宫,日夜操练。钲、鼓、炮、铳的声音震动宫阙,试铳爆炸险些伤及熹宗,熹宗反倒谈笑自诺,觉得宫内演兵是前所未有的事,令他惊奇。演练的兵勇衷甲出入,肆行无忌,遍及宫内各个角落,那些嫔妃、内侍、宫女都说了些什么话,做了哪些事,每晚都有人报知客、魏。连喜宗一天的活动都掌控在客、魏手里。大臣邹元标、文震孟、冯从吾不知从哪里探知此事,看出这是个危险的兆头,一旦客、魏发动政变,外省州、郡就算有多少兵马也是驰援不急的,这也正是冯贵人临死前所担忧的。他们连络了朝中地一些正直大臣,尤其那些东林党人在皇门前列队,要求皇上上朝,臣等有本上奏。所说东林党就是早年朝中大臣顾宪成下野后在江苏无锡办起了东林书院。不久,他的弟弟顾允成、同乡高攀龙也辞职回家加入了他的办学行列。他们讲时局兴衰、朝政得失、讲究气节、忠于信仰,颇受人们的拥护。朝中那些官员们也倾向于他们的政治立场,纷纷加入他们的书院,形成了一股不可忽视的政治力量,曾为熹宗登上皇位做出过突出贡献。人们称这些人为东林党人。而今天要朝见皇上的就是这些官员,而熹宗却讨厌这些官员。他让魏进忠出来就想敷衍这些人。魏进忠一出现,百官哗然。
左都御史杨涟喝道:“你这条阉狗,居然还敢出来搪塞百官,宫中的好多事均由你而起,你给我滚回去,我们要见的是皇上”
魏进忠道:“皇上有事不能出来”
御史左光斗大声喝道:“我们要奏的是十万火急的军国大事,你担待的起吗,你不要蒙蔽皇上”
魏进忠道:“皇上说了,不见你们,难道你们还逼驾不成?”
邹元标道:“请你别害事,快回去,大家不愿看到你”
魏进忠进,中官出,言明只能三人进,其他人等一概回府听音。
杨涟、左光斗二人道:“我们去”
邹元标道:“二位大人,事因我们三人而起,还是由我们去吧”
杨涟不满地道:“朝中大事怎么仅仅是你们三人的事,为臣者,事关江山社稷,怎能坐视不管,应该人人有份”
文震孟笑了,说道:“两位大人性子太烈,怕冲撞了皇上,反倒于事无补”
杨涟袖子一甩,说道:“我们去了是为了说服皇上,怎么就于事无补呢?”
文震孟说道:“杨大人,现在朝中之事很难预料,不要争一时之气”
冯从吾道:“我们三人先进去探探风,如果我们不行了不还有你们吗,咱的留个后手啊”杨涟再没争下去。邹元标等三人跟着中官进了皇宫,百官并没有散去,他们在等待结果
约等了一个时辰,三位大人耷拉着脑袋,看来事情没什么结果。
中管跟着出来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逆臣邹元标、文震孟、冯从吾诽谤朝政、攻击厂臣,有拂圣意,夺其官爵,削籍回乡。钦此”
邹元标接过圣旨摇了摇老头说道:“其实这个结果我早就料到了,以后朝中大事我等已无法插手,仰仗各位了”说罢三人辞别众官,无奈地离去,百官面面相视,折腾了半天却是这样的结果。晚上,阁臣刘一燝、韩爌聚在首辅叶向高家里,议起白天百官面圣未果的事情都很担心皇上的安危。魏进忠陈兵后宫,其图谋是显而易见的。客、魏之所以能总揽了后宫大权,皆因王安死了之后后宫暂时出现了权力的真空,客、魏便乘虚而入,朝廷已处在空前的危机之中,而皇上还蒙在鼓里。
叶向高道:“看来从外部调兵已经是来不及了,必须有一位贤德皇后主理后宫了”
刘一燝道:“这么说立后一事刻不容缓了”
叶向高道:“据知情人讲,这位萧姑娘贤德、仁厚,可是她不愿为后,之所以和皇上约定守孝日期,那是托词”
韩爌道:“那守孝期满他还有理由拖下去吗?”
叶向高道:“她之所以拖延时日,是在等一个人”
刘一燝道:“等什么人?”
叶向高道:“她的心上人”
刘一燝道:“噢!原来她的心还不在皇上身上”
叶向高道:“这也难怪,人家是不愿进宫的,她有自己的所爱”
韩爌道:“可是皇上非她不娶呀?”
叶向高道:“可不,这也是一件好事。皇上一向轻眷属而重客、魏,也许萧姑娘为后能拢回皇上的心”
刘一燝道:“可是萧姑娘的心不在皇上身上,她真的为后了情非所愿,能拢回皇上的心吗?”
叶向高道:“这就要看你我怎么说服她了。她既然是个杰出女子就应该明白,放弃私情,顾全大局,以国家为重”
韩爌道:“听说她是魏进忠的义女”
刘一燝道:“这么说她是魏阉的人”
叶向高道:“你们听没听说这是魏阉半路截来的?只可惜魏进忠是个阉人,再说魏阉的夫人是个正人君子,她看不惯魏阉的这一套,所以把萧姑娘认作义女,以防魏阉染指”
韩爌道:“一个阉人,能怎么着”
刘一燝道:“听说太监磨人比真身男人还酷”
韩爌道:“这些阉人,身子不行,心却不死,也难为客氏了”
叶向高道:“你我既不是阉人,又不是女人自然体会不到他们的感受”
韩爌道:“恐怕客、魏一体不仅仅是感受吧?也许是野心使然”
叶向高道:“我也有同感”
刘一燝道:“魏阉会不会拉拢萧姑娘?那咱可争不过人家呀”
叶向高道:“别看他们是父女相称,可心却是水火不容,你们知道萧姑娘为什么进宫吗?”韩爌道:“不是皇上请他解诗吗?”
叶向高笑道:“是为了躲避魏阉的纠缠”
韩爌道:“那还叫什么父女?”
叶向高道:“魏阉见萧婵毅然离他进宫,根本就没什么指望了,便所性做个顺水人情做
个贿赂皇上的一项重礼”
刘一燝道:“看来魏阉又赚了一笔”
叶向高道:“其实他丢了一大笔”
刘一燝道:“你说萧姑娘不会站在魏阉那一边?”
叶向高道:“我看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