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又嘱咐道:“不要谢了,快走吧,免生枝节”
魏朝和王安挥泪道别,王安的话没引起魏朝的足够重视。因为身上没多少银子,也就是王安赠与他的那二十两银子,雇不起车,只能徒步向遥远的家乡走去。离家已经四十年了,也不知道家人还在不在。在宫里他富有过,风光过,却一点儿也没接济过家里。现在自己落魄了,才想起投靠他们,人家还能不能接纳他?他的那些银子都放在客氏那里,朝旨催的急,根本没时间取。现在他被撵出了宫,客氏连送都不送,可见世态之炎凉啊。
正当魏朝心灰意冷,独自一人缓缓而行的时候,忽然从后面追来骗骗两骥,是锦衣卫的人,此二人追过魏朝打马横住,其中一人打开黄绫喝道:“魏朝听旨”。魏朝吓得蜷作一团,他有些后悔,不外王安嘱咐他不要回老家,去一个没人知道的生地方。可是自己没听王安的还是没逃出人家的手心。
只听来人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罪臣魏朝遣戍凤阳,司香祖陵。钦此”
魏朝接完旨说道:“烦劳二位军爷了。请回吧”
那个宣旨的锦衣卫说道:“你没听明白圣旨是吧”
魏朝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说道:“我知道去凤阳怎么走”
那位锦衣卫道:“我们怕你走丢了,来时宫里关照过,一定要把你送到地方”
魏朝道:“我是个罪人,不敢烦劳二位了“
那位锦衣卫道:“你以为我们愿意送你呀,没办法,圣旨上明明写着遣戍凤阳,意思就是把你押送到目的地”魏朝方醒,自己已经陷入别人的掌控之中。
到了凤阳两名锦衣卫和当地有司交割了一下,而后又耳语了一阵便走了,魏朝被圈在一间屋子里,门反锁着,这个屋连窗户都没糊,窗户用大板条子钉得严严实实,但是整个屋子四处透风,正值深冬屋子里像冰窖一样冷得要命,地下一堆滥草,这可能是他的铺位了,这哪是人住的地方?魏朝在宫里享受惯了,对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不习惯,不习惯又能如何,被发配的人还敢讲什么条件?凤阳是明太祖朱元章祖上的陵寝,需常年有人司香、上供、洒水、除尘。魏朝想,自己也许被派到这儿干这种活儿来了。在宫里他整天指手画脚看别人干,现在遇上活儿了还能干的来吗?他哀叹,什么事都得从头学起呀。
晚上厨子端上来几个菜和一壶酒,还有一碗饭。魏朝有点儿奇怪,要么两个菜,要么四个,弄好了六个或八个,怎么上了三个呢?没有这么上的,这不耍单儿了吗?厨子撂下饭菜走啦,想问又没处去问,哎!都到这个份儿上了还管他几个菜呢,可是当他端起饭碗却一点儿食欲都没有,他倒了一杯酒想想自己的过去看看现在的处境哪还有什么心思喝酒?他也只能痴呆呆地望着饭菜发愣。不一会儿,门开了,进来三位彪形大汉。都红巾裹头,大脑袋足有斗大,宽膀粗腰像一条条灌满了粮食的袋子,他们进来似乎是从门框里挤进来的。这都是肉块儿堆起来的砣儿,胸脯子上的毛象荒甸子上的草,怪瘆人的,为首的那位很可能是他们的头儿。
他说道:“喂!伙计,闹个酒足饭饱吧,这是你在人间吃的最后一顿饭了,下一顿饭你得到那边吃了”
魏朝一听吓傻了。怪不得方才上菜上单儿,这是要打发我呀。便跪下求道:“有司大人,圣旨上不是说要我司香祖陵吗?”
有司哈哈大笑道:“你倒很实在,不那么说你能来吗?”
魏朝吓得战战兢兢地说道:“有司大人,求您放过我吧,您的大恩大德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
有司冷笑道:“一辈子也忘不了?光凭话哄人谁信啊?我看你这号人看着挺实在的,可是一点儿也不玩儿真的“
魏朝为了活命,忙从身上掏出王安给的二十两银子奉给有司说道:“有司大人,在下身上就这二十两银子,都给你,求你饶我一条命吧!”
有司说道:“二十两?二十两就能买一条命,太便宜了吧!”
魏朝求道:“你们放心,我的银子都在宫里,放在奉圣夫人那儿,待我央人到宫里去取拿回来都孝敬你们”
有司听了笑得前仰后合,说道:“你向奉圣夫人要银子,它能给你吗?”
魏朝道:“我们毕竟夫妻过一场,我已经落到这般田地了,她不能不管我吧”
有司说道:“你想知道她是怎么关照你的吗?”
魏朝问道:“她怎么说?”
有司说道:“要不叫夫人你还来不到这儿呐,是夫人和李公公特意关照我们要我们把你给做了”
魏朝听了气得头发都痄了起来,要说魏进忠害我还说得过去,因为他本来就是小人、坏人、忘恩负义的人,难道客氏还这么害我吗?直到此时他才想起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仅仅为了得到百童椒,他害死了一百多个无辜儿童,他把这个方子教给魏尽忠让他继续残害儿童,现在他要死了,愈觉得自己的命重要,难道那些失去孩子的父母,他们不觉得孩子的命有多重要吗,也许这是老天睁眼了,报应,可是老天为什么不报应客氏和魏进忠,他们害死的人还少吗?
魏朝想到这儿喊道:“喂,你们再容我十天时间,我到皇上面前告他们,魏进忠根被不是太监,是男人真身,为了这个他害死了一百过个无辜儿童,还有”
有司说道:“到现在了你还说这个,有用吗?正因为这个他们才把你弄到这儿来关照我们把你给做了,免得你出去乱嚼舌根子,这与你与他们都不好吗?”
魏朝不明白,说道:“难道那圣旨”
有司说道:“真的能怎样?假的又能则样?李进忠是秉笔太监,皇上的圣旨都是通过他的手拟就的,你说是真还是假?”魏朝无可奈何地低下了头。
有司把那二十两银子在手里掂了掂说道:“这二十两银子你也带不走,就算你孝敬我们的吧。不过你的银子也没白搭,我们不用刀不用枪,给你留个囫囵尸首。我告诉我的弟兄们手脚麻利点儿,省着你受罪,记住明年的今天便是你的祭日。到时候我们用这些银子买些纸给你烧,别忘了到时候来享用。好了,早一刻走是走,晚一刻走也是走,还不如早点儿走,早走还能占个好地方,弟兄们动手!”魏朝知道在劫难逃,吓得尿了裤子。那两个大块儿头一个摁住魏朝的双手,一个摁住他的双脚使他动弹不得。有司把绳子挽了个活口,套在魏朝的脖子上,一脚踩着魏朝的脑袋双膀一叫力,勒得魏朝双目爆突舌头伸出老长,虽说痛苦也算走得快。
魏朝的死虽属黑吃黑,也是天理昭然,因为他是客魏恶行的始作俑者。如果他当初不研制还阳他也就不会傍上客氏,说不准此刻还在皇宫里稳稳当当地当那个乾清宫管事太监呢。如果他不结交魏进忠,引狼入室,向他传授还阳秘术,他也不会失去客氏,正如客氏,所说的那样,只要我需要你你就是安全的,现在客氏不需要他了,他也就不安全了,这叫兔死狗烹。
漫卷后宫的倒魏风潮并未因魏朝的死而尘埃落定,只是平静了一些,因为矛盾的一方消失了,从根本上来讲是这场风暴的前奏,朝廷中对此事有两种意见,一种意见认为八千女鬼一说就是一个子虚乌有的事情,和立后一事无关,另一种意见认为还是鬼未除尽,仍在做最祟。熹宗厌倦了宫廷内部的争斗。他也不管哪种意见,只要宫内安定就行。他不得不旅行和萧婵的约定,因为这些争斗都是围绕着缩短守孝日期展开的。驱逐魏朝熹宗总觉着内心有愧,对不起魏朝,一番争斗下来,守孝日期并未缩短,大家却熬的心力憔悴,弄死了一个魏朝,却成就了一个王体乾,他理所当然地爬上了乾清宫管事太监的宝座。其实获益最大的是客、魏,他们扫除了情障,自然是雌雄合卺了。
有一天,王安对熹宗道:“陛下,对魏朝的走我总是有点儿不放心”熹宗也有同感,
王安道:“陛下,是否派人到魏朝老家打探一下,他是否平安到家啦?”
熹宗道:“也顺便给他捎去一些银子,安慰安慰他,在宫里待了一辈子,外边的活儿啥也不会干,咋活呀?”原来熹宗担心的是这一层面儿,而王安担心的是魏朝的安全。王安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他当刚送走魏朝不久,就发现有两名锦衣卫士骑着马从他身边疾驰而过背上还背着一束黄缎小筒引起了他的怀疑,而这种怀疑熹宗是不会相信的,因此他把这种怀疑只能咽进肚子里。
王安道:“陛下的仁慈之心我想魏朝会感激的”
熹宗道:“只因这八前女鬼搅得朕心绪难宁,早知是这个结果,这个魑魅除与不除有什么意义?”
王安道:“这个魑魅还是要除的,不过这些都是人间魑魅,就在陛下身边”
还未等王安把话说完,熹宗不耐烦地说道:“不要把话题扯到这上来,好了,别说了,安抚魏朝的事就交给你了,你派人去办吧”王安回到住处,一想起魏朝心里边有说不出的苦涩,如果魏朝能够平安到家也就罢了。因为他知道,魏超没把事情想得那么严重,他身无分文,笨手笨脚,他到一个生地方很难活下去。他不听我话一定选择回家。如果他没有到家就说明一定遭遇不测了,当魏朝被撵出宫他就有一个预感,感到魏朝的处境危险。根据群臣的廷议这个八前女鬼很可能就是魏进忠。他现在暗中排除异己,扩充自己的势力。这是个危险的人,必须及早挖出,驱逐出宫。他早就怀疑魏进忠的身份,据宫里的那些内侍和宫女们的反映,客魏的关系已经超出了一般的男女关系。在没有皇上恩准的情况下他们就双食双宿,如果没有男女间的那种暧昧关系怎么会达到明目张胆不顾一切的疯狂程度呢?内侍、宫人看到的只是现象、感觉,并无证据。客魏杀人无需证据,可是要搬到客魏手中没有足够的证据是不行的。也许,魏朝手中握有他们的把柄,也就是直接证据?他们迫不及待地迫害魏朝也许就因为这个?但是王安搞不懂,既然魏朝手中握有他们的罪证,客魏迫害他的时候为什么不出示证据保护自己的性命呢?他仔细地想了想觉得魏朝一直没有得到这个机会。一旦朝旨一下他就没有任何申诉的权利,只有找到魏朝才能查出真相来。可是自己抽不出时间来派谁去比较合适呢?既然是皇上要安抚他,随便派一个普通内侍显得不够重视,想来想去,只有派王体乾去比较合适。他现在接替了魏朝的位置,是乾清宫管事太监,身份也够,他曾是魏朝的下属,魏朝得势时待他一向不薄,他和魏进忠有隙,他没有理由不帮魏朝。王安便找到了王体乾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希望他为了自己的恩人别枉此行,王体乾满口应承了下来。王安算是找对了人,他的失败就从这一步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