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怎说得,小修公子人品贵重,随了您,是顶顶好的。”
兰娘安慰道,李家的事情他们都清楚。确实是一笔烂账,多亏李实甫抽身的早,不然李修可不就是得做了别人的垫脚石?叫他那个疯娘害一辈子。
想到这里,不禁对李修又怜爱了几分。
“小修公子有出息,那些子不好的事情,你该放下才是。”兰娘道。
赵青山也跟着附和,不说什么煞风景的话。一码归一码,同样是当父亲的,他这事做不到落井下石。
李实甫苦笑一声,有些愧疚的摇摇头:“多亏青山兄与嫂夫人宽厚,叫自家孩子与修儿相处,我心里才堪堪好受一些。”
兰娘忙摆手:“是小修公子可亲。”
李实甫又笑笑,他今天是要把心里的话全都说出来一样,接着道:“修儿自己争气,念书有点名头,不像他爹一样是个满身铜臭味的商人,今年他就要成冠了,却因我与他娘的问题,迟迟不愿意相看。”
“唉,这.....”兰娘叹气,跟赵青山对视了一眼,这话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了。
爹娘言传身教,孩子有样学样,李修是个好的,不愿意像他爹娘那样,所以比较慎重。
“今秋闱要下场科举,我也不想乱他心神,昨日他和我说,对喜宝倾慕已久,想要我来提亲,我真是晴天霹雳,两个孩子一起长大,我却从未向那方面想过,他这样突然,我便反复问他可是当真,他只道非喜宝不可,做父亲的爱子心切,却茫茫然不敢差遣媒人上门,先来问问青山兄弟跟嫂夫人的意思,愿不愿意要我这儿子。”
“咱两家不分你我,说来惭愧,老父受您关照,儿子也是如此,我无以为报,便愿意把儿子交与赵家,叫他当做赵家儿郎。”
李实甫此言一出,竟是要李修做赘婿。
“这....这可万万不可!这话严重了。”兰娘忙摆手拒绝道,连赵青山都瞠目结舌。
他们是想招个赘婿给喜宝的,但是叫李修做赘婿,他们自诩还没有那么大的脸,虽然觉得这话不切实际,但是李家并不是花言巧语的那种人,这话能说出来,说明是存着几分心思的。
赵青山目光顺着李实甫身后看去,眼神有些刁钻,只见李修低眉顺眼的坐在那里,闻言竟没有一丝不情愿。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他内心是满意李修的,但是他就想看看李修到底为了喜宝能做到哪种地步。
他端起茶杯掩饰心中的复杂情绪,语气带着几分试探:“李兄,这话可不是随便能说的。小修公子是你李家的独子,未来前程远大,我们两家关系虽亲近,但你这么说,未免也太过了。”
“再者说,你同意,小修公子能同意么?”他拉长语调。
“啧!”兰娘睨他一眼。
不待李实甫回话,李修先站了起来,郑重地向赵家夫妇躬身行礼,声音依旧是平日里的温润谦和:青山叔,兰婶婶,此事是我自己做的决定,与父亲无关。”
李修这一番话出口,让赵青山和兰娘有些愣神。
赵青山和兰娘原本只以为李实甫方才的那番提议,不过是长辈之间的一场试探,说到底不过是礼节性的寒暄交流,未必当真。毕竟喜宝还小,这种事情大可不必太过急迫。
万万没想到李修本人竟会如此坦然地站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毫无犹豫地表明自己的态度。
这下夫妻二人就有些不知所措了。
喜宝曾经对他说过,真诚才是必杀技,他一字一句地剖白完全展开来,铺在赵青山和兰娘面前。
“青山叔,兰婶婶,”李修一直躬着身,叫人看不清面容,“我....”
清隽的青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紧紧抿了抿嘴唇,红润的唇被抿出一道白痕,就像是任何长辈最喜欢的那种少年郎一样,他抬起身,目光坦然无惧,声音清朗却透着紧张:“青山叔,兰婶婶,我是真心爱慕喜宝的,并不是一时起意。我明白,喜宝年纪尚小,您二老想多留她几年。”
大朝国十六岁便可以成亲,但是近些年,有钱人家的女子成婚越来越晚,大多十八成亲。
“如今谈这些或许太过仓促。可无论如何,求您能给我个机会,我愿意等她——她要我等多久,我就等多久。她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哪怕是让我退一步,永远不再提起此事,我也认了。"如果仔细听,就可以听到李修的声音在细碎的发抖。
喜宝才十三,到十八岁还有六年呢,到时候李修都二十又三了。
兰娘有些动容,一个男子愿意干等六年,实在不多见。
他把姿态放的很低,低到李实甫都开始酸溜溜的了。平日里一副出尘冷清,没有七情六欲的样子,他还以为自己生了个和尚,现在却甘愿做凡人了?
但是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见他这样卑微,李实甫心里也不好受。
李修目光里带着几分灼人的光,又有种飞蛾扑火般的决绝,他愿意为了喜宝付出一切,做赘婿对于他来说,一点都不会是为难,相反,只要喜宝要他,他做什么都可以,做了赘婿,喜宝就不能随意丢掉他了。如果能用这样简单的方式换来与赵家的亲事,他甘之如饴。
赵青山听到这话,面上轻轻叹了口气,沉默了许久,一幅无可奈何的样子,对着兰娘道:“兰娘,叫喜宝过来吧。”
但心道:闺女的眼光确实好,也厉害得紧,看把这李修拿捏得死死的,他骄傲。
兰娘目光在李修身上停留了一瞬,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最终只动了动嘴唇,没再开口,默默起身去唤喜宝。
兰娘走后,李修心里微微一松,他的目光亮了几分,青山叔这句“叫喜宝过来”,至少意味着他没有完全拒绝,这就足够了。
李修深深地弯下腰,朝赵青山行了一礼,声音雅致而恭敬:“多谢青山叔。”
赵青山哼了一声,不再看他,与李实甫讲起庄子上的收成起来。
在等待的时间里,李修内心忐忑,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患得患失过,昨日喜宝说要他做自己的未来郎,到底是情到浓处的鬼话,还是发自肺腑的真话,他不敢确定。
原本想着若真是喜宝对自己有意,那他一定要矜持,不能那么轻易就被喜宝得到的想法,也瞬间化为乌有,他想快些定下来,把自己变成喜宝的所有物,甩都甩不掉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