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老天恩赐的机会!打击旧太子,讨好新皇帝,旁人不愿当出头鸟,他做起来得心应手,祸根就此埋下,一发而不可收拾,直至今日。
国舅府夜宴,万良辰已表明态度,如此那般嚣张跋扈,背后必有朱见潾授意,投靠德王的计划也成泡影。
进入树林时,他尚存一丝侥幸:那锦衣少年虽令人厌恶,但确实有些本事,几匹受惊的御马,总比瑶族大祭司好对付些。
及至穿过树林,看到悬崖边的御靴,黄澄澄一只,晃的他头晕目眩,低头看去,云雾缭绕,足有百丈高,心底一片冰凉。
曹钦跟在身后一言不发,皱眉看向曹吉祥,那个记忆中遮风挡雨无所不能的背影,此刻竟显得如此落寞。
皇帝凶多吉少,百丈悬崖,即便下面是一潭死水,也与摔在石头上无异,京城即将巨变,两党相争,若不谋求生路,必将成为牺牲品。
幸运的是树林将悬崖与大部队隔开,也就是说,此时此刻,只有他们父子二人知道真相。
毁灭痕迹是当务之急,曹吉祥思索片刻,当机立断将御靴踢下悬崖,而后下马,他必须保持冷静。
秘而不宣,悄悄回京调集三大营,扶植秀王朱见澍登基!——这是他脑海中闪现的第一个念头。
秀王朱见澍,景泰三年生于南宫,今年不过十岁,生母高淑妃生性软弱,易于控制,若将母子二人推到台前,自己在幕后操控,倒可与太子、德王一战。
皇帝的死太过突兀,仅凭一张嘴和三大营,恐怕难以压制众臣,他需要一道圣旨,盖着玉玺,传位秀王的圣旨!
对!玉玺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
“回去,先宰了逯杲!”曹吉祥跃上马背,对曹钦说道。
若在平时,二人合力也不是逯杲的对手,如今他昏迷,正是天赐良机,必须先把眼前的障碍除掉,而后稳住随驾队伍。
马头调转,父子二人疾驰而去。
再次穿过树林,一眼便看到坐在地上的逯杲。
曹吉祥心中万分懊恼,只差一步,便可不费吹灰之力解决心头大患,可惜天不遂人愿,如今错过时机,再要动手,已无胜算。
逯杲已几近虚脱,但直觉告诉他,此时危机重重,绝不可在这父子二人面前露怯。
“圣上何在?”茫然四顾后男人叹了口气,猛然起身,顾不得满身泥水开口问道。
“御马受惊,冲进树林了!”曹吉祥握紧马缰冷冷道,神情肃然,心里在判断对方还剩几分功力。
逯杲只觉天旋地转,强忍怒意问道:“你父子在此作甚?还不去追!”
曹吉祥不悦道:“逯指挥越权了,咱家才是此次随驾的总指挥。”
这是施压,更是试探,倘若对方强势驳斥,说明心中有恃无恐。
短暂的沉默过后,逯杲果然让步,语气缓和道:“既如此,还请曹公公速速派人救驾!”
曹钦拉了拉马缰,上前几步说道:“四卫营许云安先行一步,以他的武功,想必圣上无碍。”
逯杲冷眼看向曹吉祥,随即拱手抱拳道:“今日之事,你我已难逃罪责,倘若在救驾上落了下风,便是罪加一等,曹公公素来与许云安不合,难道愿意看他独揽大功?”
曹吉祥挥手道:“救驾之事咱家自有安排,当务之急是命队伍就地扎营,任何人不得离开!”
逯杲自然不想坐以待毙,急忙摇头道:“不可,圣上下落不明,当急请援兵搜索!”
曹吉祥知他心中所想,翻身下马道:“悄悄寻回陛下,你我尚有一功可言,若被旁人找到,便彻底完了。”
逯杲闻言一惊,随即犹豫道:“只是,只是事关重大……”
“就这么定了!”曹吉祥打断道:“性命攸关,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若真出了岔子,咱家一力承担!”
锦衣卫与东厂素来水火不容,但此刻绝不是任性而为的时候,生死存亡之际,一意孤行实非良策,逯杲沉思片刻,只好点头称是。
三人回到祭台,鸦群早已散去,一番苦斗之后,满地哀嚎,队伍所剩不过半数。
曹吉祥登上祭台,居高临下说道:“陛下遇险,任何人不得离开,违令者就地正法!”
台下一阵骚动,众人议论纷纷,李贤率先开口问道:“陛下身在何处?”
曹吉祥回道:“御马受惊,陛下下落不明!”
人群瞬间安静,随即一片哗然,有人对声叹息:“完了完了!”
曹钦抽刀怒吼:“闭嘴!”
李贤心乱如麻,继续问道:“腾骧右卫许云安何在?”
曹吉祥回道:“随陛下一道失踪。”
俞百鸣、乐三元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众人乱作一团,哭喊声、哀嚎声此起彼伏。
曹吉祥抽刀吼道:“安静!锦衣卫出列,队伍就地扎营,任何人不得离开!东厂随我救驾!”
李贤急道:“不可!”
话未说完,曹吉祥便挥刀下令:“非常时刻,由不得首辅大人,谁敢违令,立斩不赦!”
一时间,东厂与锦衣卫将众人团团围住。
李贤抬头看了看,黄昏已至,天边一片赤霞,落霞、孤鹜、枯树、清风,好一幅早春山水图!
只是此情此景,已无人在意,生死攸关,必须当机立断,难道真的要让土木堡的耻辱再来一次?
酉时一过,一骑快马悄然离队,直奔皇宫而去,夕阳尚存一抹余晖,将一人一马影子拉得修长。
曹吉祥目送那人离去,这才对手下众高手下令:“随我去寻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