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势危急,许经年来不及思考这究竟是武功还是巫术,下一刻,大祭司便出现在玉辂前方。
逯杲再也无法坐视不理,挥刀刺向前方,大道至简,面对实力远高于自己的对手,越花哨的招式越容易露出破绽。
这一刺,凝聚了十成功力,无论力道还是速度,都已经达到他所能承受的极限。
曹吉祥喜忧参半。京城之中,能将禄杲逼到如此绝境的,少之又少,可若他真败了,自己该何去何从?
铁质手套击打在刀身上,发出尖锐的撞击声,逯杲暗道不妙,转身欲逃,肩膀却被死死扣住,下意识看了一眼,那铁手表面竟布满细刺。
这是他第一次看清黑袍男人的手,代价则是全身一阵剧痛,随即失去意识。
十成功力的一击,竟连一招都没撑住!曹吉祥心中一凉,已然泛起逃跑的念头。
大祭司摇了摇头,再次看向玉辂,发现朱祁镇正透过车窗看着他,不禁感慨道:“果然是皇帝,死到临头了竟还这般从容。”
朱祁镇正色道:“朕此生起起落落,所幸悟得的一件事: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倘若今日我绝命于此,那便是上天的安排,怕是没有用的。”
大祭司点点头,扭头看向许经年道:“你呢?是要袖手旁观还是与我一战?”
许经年指了指天上的乌鸦说道:“你能先让它们离开吗?吵得人心烦!”
大祭司摇头道:“既在这里,自然有在这里的道理。”
许经年叹息道:“这些畜生遮天蔽日,影响我打架的心情。”
大祭司不愿与他多做纠缠,伸手指向玉辂说道:“若你不打算动手,我就动手了。”
许经年摆手道:“行刺毕竟不是小事,我们可以谈谈。”
大祭司不再多言,忽一动身,再次消失在几人面前,片刻之后,一道黑影自玉辂上方疾速坠落,直冲朱祁镇而去。
曹吉祥暗道不妙,正要呼喊,却见一道身影横射而出,与那黑影在玉辂上方一丈处相撞。
一声沉闷的巨响传来,两道身影各自落地,引得上空的鸦雀一阵骚动。
许经年弯腰蹲在地上,龇牙咧嘴揉捏着右脚,大祭司昂然站立,片刻后伸出左手,轻轻拍了拍右侧肩膀上的泥脚印,随后微不可察地扭了扭肩膀。
“你的武功,竟精进的如此之快!”大祭司幽幽道。
许经年缓缓起身,轻跺右脚,见无大碍,这才回道:“这叫遇强则强!”
大祭司继续说道:“以你的资质,若随我回大藤峡,以巫咒加持,只需三年便可天下无敌。”
许经年笑道:“大藤峡的饭,我吃不惯。”
“好!”大祭司道:“既如此,便让我瞧瞧你的本事!”
瑶族鲜少踏足中原,更不会轻易施展巫术,大祭司双手起势,两团黑色雾气自掌心升起,形如火焰,炽热而充盈,鸦群似闻到生肉的野兽般躁动起来,汹涌翻滚,聚拢的却愈发紧了。
许经年抬头望去,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些乌鸦似乎在刻意遮蔽天空……
他想起大祭司的话——既在这里,自然有在这里的道理。
倘若这些乌鸦仅仅是为了壮大声势,那未免太兴师动众了些。
侯君夏曾说过,咒法是换取之术,要施展巫术,必得做同等交换,譬如同心咒需以生命衰老为赌注,而要操控如此庞大的鸦群,付出的需得更多。
形势已容不得他思考更多,大祭司振臂施法,两团黑雾喷射而出,直向少年冲去。
有那么一瞬间,许经年脑海中闪过出掌硬接的念头,可随着两团黑雾在空中不断幻化,时而似蛟龙出水,时而如猛虎出柙,少年还是飞身向斜后方躲去。
两团黑雾似有灵性,一击不中,立即掉头,再次向许经年冲去。
少年再次腾空闪身,灵机一动,既甩不掉黑雾,便攻击本体,出掌向大祭司袭去。
两道身影在玉辂前再次相遇,大祭司一拳破空而来,许经年却并不接拳,转而飞身跃上玉辂,抄起缰绳纵马向祭台奔去。
他的任务是保护皇帝,至于旁人,管他们死活。
逯杲正在泥地里酣睡,曹吉祥、曹钦父子目睹一切,心里同时骂道:“奸诈!”
大祭司一拳落空,随即意识到这是声东击西,看着玉辂离去的方向指了指,一群乌鸦立刻追了上去。
许经年不敢有丝毫停留,一路策马狂奔,抽空回身看了看车厢内,确认里面被颠地上下乱窜的朱祁镇还活着,这才喜上眉梢,一回头,一群乌鸦已然落在御马马背之上,玉辂行进方向瞬间改变,向左偏移而去。
许经年一边拉紧缰绳一边呼喊道:“歪了歪了!”
那御马全然不受缰绳控制,愈发向左偏去,许经年抽出马鞭驱赶,仍无济于事,马头绕了个大圈,再次向树林方向驶去。
马背上的乌鸦回过头来,叽叽喳喳叫了几声,许经年知道那是嘲笑,但此刻他已无暇与这些畜生计较。
“若是蛟龙在就好了。”少年心想。
玉辂很快回到树林外,大祭司静静站在远处,曹氏父子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至于逯杲,依旧在泥土里酣睡。
御马停下,许经年无奈摊开手掌道:“兵不厌诈,你能使巫术,我借用老祖宗的三十六计,也算合情合理。”
大祭司冷冷道:“何必刻意解释?”
许经年面红耳赤道:“照常理来说,你我这样的高手对决,临阵脱逃确实不妥,不过我为家国大义,为天下百姓,纵然不算光明磊落,也情有可原。”
曹氏父子暗戳戳道:“无耻。”
大祭司看了看天空,引得鸦群一阵翻腾,黑袍之下再次传出一道声音:“我的时间不多了,别再耍小孩子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