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丹扬声问道:“敢问老者怎么称呼?我好向邹先生说明。”
没想到那老者不理他,一摇一晃的走了。
燕丹目送那老者拄着拐杖离开,但见他衣衫单薄,心中不忍,于是将自己身上的狐裘脱下,小跑着送到老者手里,道:“冬日寒冷,老丈若不嫌弃是在下曾穿过的,就拿去聊以御寒吧。”
那老者瞪着手里的皮衣,犹豫半天,最终向燕丹点点头,捧着皮衣,一言不发的走了。
燕丹回到屋里,又换了件大衣出来时,邹衍已经在车上等他了,燕丹诚惶诚恐的道:“死罪死罪,竟累先生久候,实丹之过也。”
邹衍催促道:“别废话了,快走吧,我等一会儿无妨,别让虞信久等。”
燕丹蹿上马车,缓缓开动起来,与齐王送的四轮马车不同,邹衍的马车是两轮的小型马车,拉车的马也只有三匹,算上车夫坐两个人正好,三个人就嫌挤了。
燕丹一边驾车,一边说道:“方才有一老丈过来找先生,听说先生要出门访友,就走了,说他改天再来,我问他是谁,他也不说。”
邹衍也不以为意,来找他的人从来都是络绎不绝,若不是今天他借口旅途疲惫闭门谢客,只让驺奭替他应酬,恐怕到现在也倒不出空来陪燕丹拜访虞信。
这时燕丹眼光一瞥,忽然看到方才那名老者正在路边的集市里买菜,而自己送给他的狐裘却不见了,不由心中奇怪。
有心指给邹衍看,但又转念一想,本来出门就晚了,哪还有时间耽搁在这不相干的人身上,于是假装没看见,一抽马股,加快了速度。
燕丹依照徐夷乱描述的地址,逢人问路,穿过四条街,拐了七个弯,终于来到城西,这才发现,原来这城西是贫民聚居的地方。
虽说是贫民,毕竟是在国都大梁,生活仍不太差,只是屋子破旧一点,塌了的墙也没有修补罢了。
这里的人大多是农民出身,战争时农田被毁,不得已到城市来讨生活。
魏国地处中原,乃是四战之地,这样的事时有发生,并不奇怪。
只不过名动天下的虞信,竟然是住在贫民区,实在出乎燕丹的意料之外。
燕丹依着地址,最后来到徐夷乱所说的南巷。
燕丹随手拦住一个路过的人问道:“请问虞信的家在哪里?”
那人见他衣着华贵,又驾着车,指着巷尾一所围着篱笆的房子道:“那就是虞大夫的家了。”
接着好奇的问:“你也是来请虞大夫去做官的吗?”
燕丹一呆,不由问道:“怎么来请虞大夫的人很多吗?”
那人摇摇头:“前几年很多,大王和无忌公子更是亲自来过多趟,只是虞大夫每次都不收他们的礼,近几年就没有人来了。”
原来虞信虽然因弃相捐君一事名声大噪,却并未利用这名声为自己牟利。
魏王和信陵君当然不想让这样的名士投闲置散,但虞信深恨他们逼死魏齐,怎么也不肯出仕,魏王和信陵君送的东西也一概不收,这就很无奈了。
到最后他们也放弃了,虞信也因此可以安心著书,完成了从政客到学者的华丽转身。
不过这时代可没有稿费一说,单纯著书并不能带来生活的改善,他又没有别的谋生手段,当他将从赵国带来的盘缠用尽之后,虞信也只能住在贫民区,平时以为人读写家信维持生计。
燕丹和邹衍听得唏嘘不已,以虞信的名望,只要去魏王宫或者信陵君府上走一圈,怎也有他的一席之地。
但是为了朋友之义,困顿至此也不改初心,世上还有比虞信更讲义气的人吗?跟这样的人相交,最令人放心不过。
燕丹也更坚定了将他请到蓟都的决心。
将车停到篱笆墙之前,燕丹举步走去,来到门前,唤道:“虞先生,邹衍先生来访,烦请一见。”
“咿呀”一声,一位四十来岁,但仍可看出年轻时的美丽的女人探头出来,上下打量了燕丹一会,又看了看停在那里的马车和正在下车的邹衍,问道:“哪位是邹衍先生?”
燕丹扶着邹衍下了车,微笑道:“您是虞夫人吗?在下燕丹,这位是邹衍邹先生,之前下过拜帖的。”
那女人吓得连连摆手:“我可没资格当夫人,只是个侍女罢了,真不巧,主人不在家,刚出去了。”
“啊?”
燕丹和邹衍都有点傻眼,不想见就直说啊,哪有收了拜帖,自己却跑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