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红鸾殿为何还这么冷清?这么好的东西也不见仙家们来讨?”有了这红绳,喜欢谁便绑上去,多省心。
花期笑了,“红鸾殿掌人间姻缘,神魔的姻缘与命数都在天命石中,哪容小仙们插手。”
“原来是这样啊。”我把玩着手上的一段红结,瞄了一会,状作不经意地问:“花期,我刚刚在门口见到一位青衣仙君,是你的哪位师兄么?”
花期停下手里的活,歪着脑袋想了下,“是大师兄月见吧,他随侍仙翁左右,偶尔回来,时在时不在的。他今天回来了么,我怎么没见?”
我看着小姑娘乌溜溜的大眼睛,心知她没有说谎。
又一阵风过,我嗅了嗅,“咦?是什么东西这么香?好像从后园飘过来。”
“姐姐说得没错,后园有两棵香樟,只是远没有这棵这么古老。”
“我最喜欢香樟,可否允我去后园观赏?”
“我带姐姐去。”
花期要起身,我把她按住,“你忙你的就好,顺便帮我看着点小蓝,别让他玩的太疯掉下来。我去去就来。”
花期不疑有它,重新坐了下去,拾起手中红线。
一转身,却见夜轻寒微微眯起眼,站了起来。我从他身旁经过,以眼神示意他不要动,帮我看住花期。他眉头皱起,我捏住他一角衣袖往下拽了拽,终于使他坐了回去。
走出中庭,我从偏门前往后殿,悄悄现出一双狐狸耳朵,蹑手蹑脚地边走边侧耳细听。
后殿应是弟子们的起居之处,沿着连廊一间屋一间屋地走过去,终于在一扇红漆木门前停下脚步。
我收起耳朵,用指节叩了三下门,轻声道:“月见仙君,我是清音仙子,我有几句话想请问仙君。”
门锁着,屋内无人应答。
我又轻敲两下,“月见仙君,我知道你在里面,我能听到你的呼吸声。”
还是无人应,但那呼吸声明显变得忽轻忽重,慌乱起来。
我又等了等,站在门口径自道:“仙君不必多虑,你想必知晓我与丹朱的渊源,此番来只是想问,丹朱当年离世前曾来拜访月和仙翁,不知她所为何来?我这几日想起了一些当年的事,可又不确定是否记得准确,所以特意前来问询,还望仙君解惑,我问过就走,不会给仙君添什么麻烦。”我顿了一下,轻声轻气道,“其实就算仙君不说,我过两日没准也能自己想起了。”
门里的呼吸声似乎平稳下来,红漆木门终于打开,刚刚那位青衣童子走了出来,目光里带着几分犹疑。
“你只是来问丹朱将军的事?”
“是。听说仙君一直随侍月老左右,不知当年丹朱将军来访之时,你是否也在?”
“我在。”月见应了声,神情似乎比刚刚更加放松了些。
“那你一定知道她为何来访?”我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急切与紧张。
“那天下着雨,将军突然冒雨前来,出现在红鸾殿里,我们都很意外,所以记得格外清楚,她似乎情绪低落,在殿上坐了一小会便走了,茶也没喝,只问了仙翁一件事。”
“什么事?”我上前半步。
“她想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嫁给太子殿下,可我红鸾殿只掌人间事,姻缘簿里也只载着凡人的姻缘,她问的事情只有天命石才能回答,仙翁他老人家也无能为力。”
“于是她就走了?”
“是。”他目中坦荡,刚刚开门时的忐忑不安也已经全不见了,不像是说了假话。
我颇有些失望,这千方百计打探来的消息似乎也算不上太有用的线索,但还是振作神色,朝月见仙君施了一礼,“清音谢过仙君解疑。”
其实我还想问他,既然丹朱当年来访没什么秘密可言,他为什么要对我避而不见?害的我抱了老大的希望,以为真能问出什么来。
可毕竟是初次见面,还生分着,不好深问,显得唐突。
告辞要走的时候,忽然冒出个念头,我用手撑住即将掩上的门,“再烦劳仙君一事,你刚刚说,姻缘簿上载着凡人的姻缘,能否……能否帮我查查,那上面是否有柳天佑与……”
“没有!”月见脸色发白,咚的一下把门关上了。
我摸着差点被撞扁的鼻子,心中忿忿,不帮查就不查嘛,干嘛突然这么无礼?
低头嘀咕着也没看路,走着走着撞在一堵人墙上。夜轻寒扶住我的肩膀,声音淡淡,“鬼鬼祟祟地跑过来,就是为了查你那莫名其妙的人间姻缘,难道说你还放不下他?”
我怅然地想了想,“不是放不下,只是想知道那个大雨天月老庙前的婚礼作不作数,若是在姻缘簿上作数的,也算如了天佑的愿,与他做过一世夫妻,虽然短了些,不枉他喜欢我一场。”说到后面,喉咙有些哽,我垂下头去。
夜轻寒似乎叹了口气,揽住我的肩,将我拥入怀里,用下巴轻轻地点了点我的头顶。
“筝儿,你的心里,总是满的。”
我能感觉到,这是个平和的拥抱,没有戏弄与逼迫,它予我以安慰。
心情很快平复下来,“走吧,小蓝要等急了。”
“他?他乐不思蜀。”
回到庭院才发现,原来小蓝早已从树上下来了,正在花期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编结,时不时地发出几声赞叹。
我拍拍他的头,“看够了吗?回家了。”
他不大情愿地直起身,“阿筝,你看花期做的手工多好看啊,和她比起来,你的手就像是脚一样。”
我被他气得翻白眼。
花期也被这万分直白的夸赞逗得笑弯了腰。
“花期,你笑起来真好看。”小蓝傻乎乎地跟着笑。
两个娃娃脸,两双月亮弯弯。
花期把我们送到大门口,取出两个红绳对我道:“清音姐姐,这两个绳结送给你和太子殿下。此为同心结,祝你们永结同心。”说完,将其中一只系在了我的手腕上。
“谢谢妹妹。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赠你,改天……烧只鸡给你带来!”
夜轻寒在一旁半真半假地说:“小姑娘,没有东西送我吗?”
“有的。”花期认真道,“我有一言赠予公子。”
“哦?”
花期将身体转向夜轻寒,微微仰起头,脸上露出与她的娃娃脸不相衬的凝重神情,谆谆道:“须知千关万关,最难过的是情关,得不到的情缘,公子切莫强求。”
夜轻寒脸上闪过一丝讶异,狭长的凤目眼波微挑,无所谓地轻哼:
“我偏要强求又如何?”
“便成情劫。”
夜轻寒默了一默,敛起脸上轻漫的笑意,眸光清寒,“恐怕我已在劫难逃。”
花期抿起唇,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我其实没大听进他们后面的话。
花期说,得不到的莫强求。我便走了神,因为想起了师兄说过的那一句,他说但凡辛苦,便是强求。
人人皆知,辛苦的不好,容易的好。可不知怎么到了情字当头,偏要自讨苦吃。有些你明明知道的事,你就是做不到。你明明知晓的结局,怎么避都避不了。
得不到的,莫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