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眼面色青白隐隐露出胸骨的年轻人,男人心中泛起阵阵酸涩,印象中那个留着总法,显得朝气蓬勃的圆脸青年,如今变成现在这幅披头散发的干瘦骨头架子,却不知怎么和妹妹交代……跟着自己东奔西走吃尽苦头,不但没闯出什么名头,受旧日身份所限,反而日日饥不果腹,再这么下去,身子都要毁了。
男人下定决心,拆开麻绳,捻出三枚大钱,将剩下的推到年轻人身边道:“小心保管好钱财,我去买吃的。”
“我要一起去!”年轻人一骨碌爬起来,“等你回来我已经饿死了,你答应过我的,今晚要吃饱。”
“不行,财怎么办!”
“哎呀!你抬头看看这鬼地方!”年轻人指着四处透光的屋顶,“野狗都不来,就算把钱挂在这里,几年也少不了一枚。”
男人皱眉,正待劝说,突然警觉的转过身,手中已然从茅草中抽出一根摩挲的相当光滑的木棒。
房门的阳光被一道身影遮住,让本就阴暗逼仄的环境更加沉闷。
一滴冷汗从男人额头渗出,他抬起木棍当做长剑,迅速构出一个法度严谨的中段架势,棍头指向门口,压低嗓音,用仿佛从胸腔发出的沉闷声音道:“阁下是谁,来此何意。”
大意了!
男人以为只要有人靠近院落便不可能躲过他的探查,衣服摩擦茅草的声音、鞋底踩过干硬草茬的声音,在这安静环境中都是再明显不过的。
更何况还有门口那几级破烂的木质台阶,不要说人踩在上面,就算老鼠跑过去都会吱呀作响,这人是怎么出现的?还是说,这人根本就不是人……
其实在男人心中他更希望面对那些传说中精怪。
因为不管出现的追踪而来的警察还是混混,都不可能对那些钱无动于衷,凭他现在的体力,赶跑几个混混或许也相当勉强……
空山一叶没有看那个警惕盯着他的难人,跟踪这一路,该听的也都听到了,对于对方为人心中也有了初步判断。
他打量着这座歪斜着木板、四处透风,混杂着朽木、泥土、脚臭和汗液气息的屋子,环境之恶劣比大洋对岸印第安夏延部落的帐篷还要差一百倍,让他不禁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一些怀疑……
看着严阵以待的男人,空山一叶没有回应,踏入半步迈向房间,屋外夕阳照射在身上,为他镀上一层金色,刺目,又带着些许暖意。
不过,空山一叶口中的话却让男人如坠冰窖:“钱是属于我的,可不能让你们白白得走。”还是没有甩掉么……男人苦涩的一笑,低垂手臂扔掉木棒。
既然认出空山一叶,他也失去了反抗念头,且不说这钱财本就不属于他俩,就算要强抢,他还能拦得住对方神鬼莫测的武功吗?即便强行反抗也不过白白丢了性命。
哪怕对方没有杀人的意思,如果没有这些钱用来饱餐一顿又被暴打,他们两个或许明天连起身下地的力气都会消失的一干二净,这与等死也没什么区别。
“胡说,这明明是菩萨的馈赠,谁也别想夺走!”年轻人却不这么想,他扑在铜钱上死死压住,用仇恨的目光盯着空山一叶,透露出“哪怕死也要溅你一身血”的决绝。
“大洋那边有一句话,叫做‘菩萨给每个人的馈赠其实都在暗中标了价’,我不信什么神佛,但这句话还算有些道理。你觉得你们这份馈赠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你的性命?还是别的什么东西,这位清水小哥。”空山一叶适应了屋内味道,一边迈步走进屋内,一边哑声说道。
“大洋那边可没有菩萨,他们信上帝。”男人哼了一声,看着空山一叶皱眉道:“这位老先生,我们二人不是小偷也不是强盗,拿着你的钱走便是,切莫羞辱我等。”
不等空山一叶回应,转头看着年轻人劝道:“给他吧。武士本就不能偷盗,虽说钱是捡来的,但显然不是无主之物……既然债主上门……清水,难道我们已经堕落到连尊严都要舍去……”
青年仿佛受到莫大的刺激,死死抓着身边的稻草,几年来积攒的怨气、对现状的不满、对男人的迂腐、对空山一叶的逼迫……在这一刻统统爆发!
“武士?呵呵,尊严。。。。你的官凭绶印呢?你的家谱呢?你的羽织呢?你的。。。剑呢?武士,哈哈……低头看看,你算什么武士!玲子现在身材比竹竿还细,腹中比竹竿还空,你可以守着武士的面子不顾亲妹妹死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未婚妻活活饿死!哪怕去偷,去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