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予看见萧微云的第一眼,只觉得她像极了梅夫人,无论是长长的丹凤眼,还是说话时候神态和语气间的的沉稳劲儿,都极为相似。
可随之而来的,便是心中涌上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感觉就像是自己心翼翼珍藏很久的东西,突然一日被人讨了去,并且还被告知,这件东西本就不属于她。是她偷了别人所有之物,且多年不觉。
萧彤云一双眼红红的,因为接连哭了好几场,泛着水润光泽,被赶来的萧微云呵住后,嘴瘪了瘪,没有再说话,看上去有些委屈,惹人怜惜。
萧微云微弯了腰,覆在她耳畔轻声说了些什么,才见她抬起头来看了自家长姐一眼,随后点点头,慢慢福了福身,又转头瞪了萧予一眼,走开了。
萧予站得不算太远,可萧微云的嗓音压得低,人又凑得近,她是连半句都没听见。
只看见等萧彤云走后,萧微云抬眼朝着她笑了笑,虽是勾着唇角,可眼里却是淡薄的,没有多少笑意,缓缓启了唇:“方才是二娘不懂事,纳兰姨娘新丧,她心中难过,即便是言行无状,也请予娘看在姐妹一场,多加担待。”
萧予回忆起刚才女孩含怨看她的表情,一身肃静白衣,脸上泪痕斑斑,确实可怜,她不是蛮不讲理的人,事出有因,没有记恨的理由,也谈不上担待。
萧微云一番话客客气气,言辞间尽是名门贵女处事的冷静周全。只是话语中点了二娘,又点了予娘,乍一听也觉得没什么,可仔细琢磨起来,总是有几分生疏的意味。
萧予乖巧地点头:“我知道,长姐放心。”
她一时之间还不知道如何称呼眼前的少女,只能是跟着萧彤云叫她一声长姐。她叫得心翼翼,语落后略抬了抬眼去看她,生怕从眼前之人的脸上看见类似于不悦的神色。
索性萧彤云只是轻轻扬了扬眉,并没有多说什么,嘱咐她这几日恐二娘子情绪不稳,让她尽量不要出现在二娘子周围。
当夜舒方晴来找萧予,跟她聊起萧微云。
她拾了每果子往嘴里放,一口咬下去,冰凉的汁水溢满了口腔,酸酸甜甜的,她惬意地眯了眯眼,道:“萧微云是伯父和梅夫人唯一的女儿,真正的贵女,可即便是娇养,却与萧彤云不一样。”
她想了想:“她们都说萧微云和梅夫人很像,我从前还听人说过”
舒方晴左左右看了看,朝着她凑近了些,“她以后是要了被送入宫的。”
萧予一愣:“送入宫?”
舒方晴点点头:“你才来颍川,定是不知道的,眼下大伯封相,足可见陛下对萧家的重视,先帝宠爱的荣贵妃也是萧家女子,想来陛下也是愿意多与咱们家亲近的。”
这大概也是阿耶被召回颍川任职的缘故吧。她托腮想着,又问道:“那故去的纳兰姨娘呢,如何?”
“她呀,”舒方晴耸了耸鼻,道:“你瞧见萧彤云的性子了吗,和她娘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和萧彤云不对头,又被萧彤云欺负了太多年,积冤颇深,抱怨起来也没个顾虑:“而且嘴碎,捕风捉影的事儿也能传个有鼻子有眼的,左右我是不喜欢。”
似乎是想到了不愉快的过去,眸子有一瞬的黯淡,却又马上恢复了神采,撇撇嘴,声道:“反正我觉得这件事儿蹊跷,我前几日还见过纳兰姨娘,她院子里有丫鬟端上来的茶水烫口了些,她便咋咋呼呼地要把人赶出府去,阵势闹得还挺大,那样一个精神的人,哪像是会突然暴毙的样子。”
萧予一惊:“暴毙?”
她只知道纳兰姨娘去得突然,还以为是有什么顽疾再身,可从萧彤云那儿听来的话,却又不像是如此。
舒方晴道:“是呀,暴毙,大伯不让府中的人多加议论此事,连大夫都被连夜请了出去。不过总是禁不全的,我从纳兰姨娘院里丫鬟那儿听来的,说是走得突然,一点征兆都没有,可不是暴毙嘛。”
萧予垂下的睫毛颤了颤,脑海中没来得就想到刚刚舒方晴说过的话,说纳兰姨娘是个好逞口舌之利的人,若真是因为口舌而招致祸端也未可知。
花予刚刚喝了点酒,没有醉,可眼角浮着一层浅淡的瑰色。她一手撑着下颔,半倚在椅中,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散漫随意。
她语气放得徐缓,分明是讲的自己的故事,但平铺直叙的,也不见得多有感情,好几年的事儿,说起来也不过就是几杯酒几盏茶的功夫。
旁观者清,当事者迷,她说起来没觉得异常,他却从中察觉到了些许异样。
“纳兰氏的死,未必和你完全没有关系。”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