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神辨不出喜乐,但绝非欢愉,花予脚步短暂地一顿,依旧上前,朝着萧裕规规矩矩地唤了了声“阿耶”。
她的烧刚退下,醒来后也没顾得上喝水,这会儿渴了,嗓子软软的,有些疲。
萧裕颔首,下巴朝着那美妇人的方向点了点,“阿予,叫梅姨。”
她心中隐隐一跳,抬头看了眼萧裕,似乎有些疑惑。
可萧裕并没有跟她解释,或许是看她久久不出声,抬了抬眉,似乎有些不满她的表现,又重复了一次,却略重了调。
她抿唇,目光往下一扫,没有去看她。有些不情愿,却还是柔柔地叫了声“梅姨”。
萧裕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日后在萧府,若是下人伺候不周到,或是你身边有什么短缺的地方,都可以找你梅姨,诸事她都会为你打点妥当,你不用与她生分。”
梅清弄垂着眸子,目光在面前半低着脑袋的女孩儿身上转了两圈,嘴角划开一道浅弧,说话声音极为清冷,语气有些懒,尾调拖得长:“既然是老爷吩咐的,不管是何事,妾身都自当尽心竭力。”
“妾身”二字入耳,如若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轰得她连后半句都没有听明白。她抬眼对上梅清弄的眼神,有些凉,即便在回答萧裕的话时,挑着眼角笑得也是漫不经心。
她从前厅出来时神思有些恍惚,直到回到房间前,看见衡芳守在门前,想到方才见到的那一双笑眼,心中稳了稳,跑过去扯了扯她垂下的袖口。
衡芳低头见到花予,嘴角勾了勾,顺着萧予手上的力气半蹲着身子,双手放到膝上,目光与她平视:“娘子见到老爷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
她点点头,微启了唇,可嘴一张便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只问了句:“里面和我阿耶站在一起的梅姨,是阿耶的妻子吗?”
衡芳“啊”了一声,觉得自己伺候的这位娘子委实有趣,问的问题也奇怪,“自然是呀,梅夫人是太原梅氏所出,七年前嫁到咱们萧府的,和老爷是门当户对。”
她觉得疑惑:“娘子问这个作甚?”
萧予愣在原地,没有吱声。
她的阿耶,从前也叫自己阿娘“吾妻”,可现在她随着阿耶来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她不知道这是
是哪里,不知道阿娘去了哪儿,也不知道,自己阿耶身边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人。
更重要的是,她们说那是萧府的女主人,是与阿耶门当户对的,她的妻。
那阿娘呢?算什么?
她孤身返回屋中,那一日,她的屋中一直没有安静过,下人拖着锦盒来来往往送了好些东西过来,首饰摆设,滋补药材,甚至还有好些个古玩字画,把案上堆得满满当当。原本还算空旷的屋子不过一个白日,竟然也生出了几分有人久居的气息。
她呆呆地坐在床榻上,看着下人来了又去,目光盯着案上,看着送来的东西越积越多,等到黄昏时分,堆积得像是一个巧的山包。
她甚至觉得有些好笑,嘴角一勾,却又不知道该笑什么。
她的头还没抬起来,便听见“啪”的一声,随后外面似乎是衡芳的声音,语气似是有些着急,接连喊了好几声“表娘子”。
随后萧予便抬头看见朝着庭院一侧的梨木窗棂被人推开,一张脑袋探了出来,睁着一双乌黑溜圆的眸子,朝着屋子里左右望了望,随后便看见了站在床前的萧予。
可即便如此,她的目光也只在萧予身上停了一瞬,随后便直直落到了案上堆积成山的物件上。眼睛一眨也不眨,那目光直勾勾的,半点偏移都没有,像是看见肉骨头的狗,整个眸子都发着光。
她摆摆手,没有管身后衡芳反复提醒的“不合规矩”,攀在窗沿上的手使了些劲儿,一条腿先搭了上来,随后整个人竟然直接翻了进来。
一整套动作做下来流畅得不行,看得花予目瞪口呆。
随后,她便在萧予的注视下,挪着步子,缓慢却坚定地走到桌前,坐下。
萧予没出声,甚至她还往后靠了靠坐回到了榻上,想看看这位衡芳口中的表娘子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然后就看见舒方晴目光笔直地落在那堆物什上,目光中似乎含着渴望。良久后眨眨眼,在花予的目光中,“咕咚”一声,吞下了口水。
萧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