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的,阿珺相公有能力保护堇儿。再不济,还有阿离。”我竭力翘起一抹笑意,终究抿成直线,体力实在差劲。
语罢,司马迁沉思片刻,无奈地将我揽入怀里,忽视我的闪躲,十指相扣,助我强行关闭七个维度的灵识。
阿离启动的封闭咒术,格外温和。仿佛一壶梨花酒,柔化了封闭咒术带来的疼痛,淌进血液里,竟然是酥酥麻麻的感觉。难怪乎,大祭司舍不得亲手杀了阿离。
蓦然,三千银发再次回归墨色,额前的淡紫色兰瓣花钿隐匿起来,就连锁骨上的红月印记也消失不见。我又重返那个遇到危险要乖乖投降的软妹子境地。
来不及惆怅,便陷入昏迷。隐约之中,听得司马迁的叹息,说不上心酸,谈不上遗憾,只是将深情付作守候。
青玉顶峰,没有所谓的无限风光,依旧是皑皑白雪。玉膏也平平无奇,从一口干涸的泉眼里冒出,晶亮透明。
琴音铮铮,司马迁席地而坐,抚上白泽琴,眼角似乎含着淡淡的泪痕。
而今才道当时错,心绪凄迷。红泪偷垂,满眼春风百事非。情知此后来无计,强说欢期。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
弹奏的正是采桑子。只是,音调太凄楚,如泣如诉,不忍倾听。
抬起眼,细细端详,南国的紫离公子,浅绿头巾,一身淡绿竹纹曲裾,宛若一抹单薄的情丝竹,谢了淡紫色的相思花。依然是风轻云淡,并未察觉出悲伤的情绪。
“堇儿,看一看玉膏泉眼。”司马迁道,声音里居然夹杂着颤抖。
出于好奇,我托着下巴,打量起玉膏泉眼。初时,也并不觉得惊讶,螺旋状的水流形成白色的眼睛。缓缓地,月牙眼迷离,呈现出东海楼第九亿层朱雀神火的栖息之地。
朱雀神火的外围,恰是一圈波浪纹状的泉水,由历代的紫姬圣泉的鲜血供应,养育着九亿尾小金鱼。而小金鱼吐出的鲛绡,形成透明的锁链,挽留住朱雀神火。
令我惊喜的是,那朱雀神火,并不像秋姬娘亲所展示的熄灭状态,而是熊熊燃烧的磅礴气势,撑起夏国的希望。
“阿离,要是泉眼里的景象是真的,大祭司的牺牲也就值得了。”我笑道。
“堇儿,你看见了朱雀神火?”司马迁问道,神情凝重。
我点点头,见司马迁愁眉不展,连忙岔开话题,一对月牙眼露出狡黠的笑意,道:“阿离,你看到了什么?”
“泉中有眼,眼中有泉,泉不是泉,眼不是眼。紫离什么也看不到。”司马迁怅然若失,喃喃道。
“啊,这么奇怪。”我取下水囊,装了满满的玉膏,欣喜不已。
等卫大哥的幻阵之毒解开后,我就将阿珺相公打晕拖走,连夜奔向河西走廊。嘿嘿,沿途上,爱情三十六计,轮番使用,就不信阿珺相公不会上当受骗。
离开瀛洲,司马迁变得沉默,时常凝视着我,却不像是在看我,眼底哪里还有温润如玉的笑意,皆是点点愁绪。我不敢开口过问,只能埋头饮着梨花酒,假装没有发觉。
漂流在东海的最后一夜,我再次发梦,不是来时的梦,而是关于瀛洲的。
梦里,青玉顶峰,少年和少女同时朝着玉膏泉眼望去。
“夏儿,泉眼里有海市蜃楼。那些小金鱼吐出的泡泡,居然能包围一团大火,真奇妙。”少年睁大了寒潭眸子,笑道。
“你能看见朱雀神火?”少女疑惑不解。
“朱雀神火是什么?”少年随意地问道,所有的注意力早已被泉眼里的景象吸引过去。
“你和我的未来。”少女冷笑道。
梦醒,扁舟已经划到岸边,缆绳套着碗口大的银杏树桩。
“阿离,谢谢你。”我摸一摸腰间的水囊,笑道。
然后,快速走到附近的渔民家中,牵着事先交给渔民喂养的良马,朝着长安城飞奔。
归心似箭,日夜兼程,待到护城河,忐忑不安的心方舒缓些许。可是,远远地瞧见,长安城的城池上挂起了白色丧幡,刺疼了双眼。
“为什么会挂丧幡?”我抓着一个穿了白麻布的守城士兵的衣襟,质问道。
“卫大将军薨了……”那守城士兵泣道。
“是卫青吗?”我继续问道。
“除了卫青,大汉没有第二个卫大将军。”那守城士兵哽咽道。
不会的,我使劲地摇摇头,抱着水囊,无法接受这个噩耗。眼泪倾盆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