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他将自己埋藏于心底的想法随着烟雾一并吐出：

“阿劫，或许在你眼里，我很强大，是一个用自己的力量去觉醒了念动力的强者，实际上，我只是个弱者。

“是个什么都没能做到的弱者，如你对继国缘一的评价那般。”

——或许是为了更好的了解这方世界的过去，在闲暇之余，齐藤一询问过江化劫，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

而江化劫也知无不言，将他所熟知的剧情与设定一一告知齐藤一。

之后齐藤一便对鬼杀队的往事，以及那过去的因缘起了兴趣，了解了继国缘一的生平后，便问起了江化劫有关于继国兄弟的评价。

“可悲到了极点的两兄弟，兄长是追寻太阳，舍弃了一切为了抵达弟弟所在的极致，却连自己所创的呼吸法与继国之名都不曾流传下去，以至于到了最后连人类的身份与武士的骄傲都不曾抓住，只能一味反射着阳光，永远不能有自己光亮的水中之月。

“弟弟是天选之子，到头来却得不到常人所能把握住的幸福。

“因自身的光亮过于耀眼而被兄长追寻，却无意间导致自己那性格偏激执拗的兄长堕入魔道，明明才能举世无双，到头来却一事无成的天才。

“妻子死去，主公死去，未曾守住一切，未曾完成使命，未曾光耀时代，未曾传承千古，未曾尽到本分，除了那如同阳光一般，力压一切，照耀大地的极致才能之外，什么都不曾存有，亦没办法守住身边人的空虚太阳。

“甚至于，若非灶门炭吉的触景生情，连自身理应留给鬼杀队，最有把握杀死无惨的日之呼吸亦不能传给后世。”

江化劫给出了和黑死牟对决时，如出一辙的评价。

而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旁听的张杰却觉得这番话无比切合自己的情况。

江化劫眼里的继国缘一是除去才能外一无所有的弱者，但他又何尝不是呢？

回忆起那份因为自己用情绪将精神力品质推动到双A的级别，以至于原本觉醒后，强度评判应当只有A级的力量，亦随着精神力的提升被主神评价为双A级的念动力，张杰那被烟雾笼罩，若隐若现的脸上，浮现出一个讽刺的笑容。

诚然自己作为轮回者的潜能相当惊人，初次进入主神空间便开启了基因锁，引得队长认证，后续更是在与死神的对决中觉醒了双A级的念动力，哪怕放在天神与恶魔亦是不可小觑的好汉。

但那又如何？

应当挽救的队友一个都没救下来。

初入主神空间立下的誓言一个都没完成。

想要杀死的恶魔仍然逍遥自在，连带着自己的愧疚与痛苦化作恶魔的模样，于梦中不断地嘲笑自己。

甚至在鬼灭之刃里，误信楚轩的计策从而导致了新人近乎团灭。

这些都是切实发生的事情。

哪怕如今在队友的帮助下顺利摆脱了半引导者的囚笼，但这些经历亦化为张杰难以逃开的痛处，将他的心灵剜成一地的碎片，从中不断映射出张杰这名轮回者的天真与无能。

什么也没做到的无能者。

苟且偷生的亡灵。

盗取了轮回者身份的窃贼……

耳边的恶魔又在嗤笑，曾经死在猛鬼街的伙伴，连同被自己间接害死的新人们一同在脑海里煽动着他的情绪，试图将他的意志拖入那无边的黑暗中。

随风而去的烟雾似乎化作了一只手，牵引勾动着他的心灵，将他胸膛里早已结痂的痛苦揭开，露出那由张杰的爱恨情仇所组成的血肉，暴露在月光之下。

恍惚间，张杰的眼神越发涣散。而正是这一刻，江化劫打了个响指，出声提醒。

“杰哥，你心乱了。”

如同惊醒梦中人的闹铃一样，张杰这才从过去的梦魇中惊醒。

“……原来如此，这就是我的心魔吗……”

呢喃着，张杰已然明了自己这忽如其来的执着，这莫名其妙的感伤到底是什么。

他看着手中已经燃尽，徒留一手烟灰的香烟，如同看着自己。

“阿劫，如果之后我出现了什么异常的情况，譬如说堕入杀戮意识暴走，或者言行举止和先前的我不一样的话……

“就拜托你把我打醒了。”

说话间，张杰抹了抹手上的余灰，任凭它们随风而去。

“不会有那种事发生的。”

——————

另一边。

列车上的齐藤一很快就不再关注窗外的景色，哪怕他对历史再感兴趣，连续看一个小时的风景也是会腻的。

——这个时代的火车速度并不快，抵达京都至少也要好几个小时，远远比不得后世齐藤一他们那个年代的速度，更别说江化劫所在的未来。

因此对于两位二十一世纪的轮回者来说，要想打发时间，能用的娱乐手段也并不丰厚，更何况此次出行他们也没准备牌棋之类的东西。

因此，上了车的铭烟薇短选择闭目养神，而齐藤一则观察着这个时代的风土人情，无论是车上的乘客亦或者窗外的景象，一小时后便感到了乏味。

闭上双眼，抱着手臂，似乎睡过去的隼人察觉到了齐藤一的动静，睁开眼。

“怎么，坐不住了吗？”

“……有一点吧。”齐藤一有些不好意思，感觉到自己打扰了隼人的清净。

“不必感到羞耻，我刚开始坐火车的时候也和你一样，兴奋劲过去后便是乏味与无聊。”隼人似乎知晓齐藤一此刻的心情，宽慰道。

“闲着没事，咱俩就来聊会天吧，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既然如此……那我也开门见山地问了，我想知道，您说的花开院和御门院，到底是什么样的阴阳师呢？”

齐藤一问出了他最关注的问题，而一旁的铭烟薇也睁开了眼。

她对于这个话题也很感兴趣。

“一上来便从基础入手啊……”隼人往后一靠，看向窗外。

窗外，被夜色笼罩的大地看似一片安逸，但其中凶险，鲜有人知。

斟酌着语言，花开院隼人简单地给齐藤一，还有铭烟薇讲述了二者的差别：

“硬要说的话，是立场不同的敌人，我们花开院是人类一方的立场，而御门院，则站在妖怪那边。

“虽然各自都是传承了九百多年的古老家族，但我们两家的目的都不一样，御门院是一群长生的疯子，从平安时代就抱着某些不为人知的阴谋，为祸世间到现在的蠢货，而我们花开院则是负责守护京都，守护人类的一脉。”

“平安时代？也就是说这两家和安倍晴明有关吗？”齐藤一注意到了一个细节，连忙追问。

“你小子很敏锐啊。”隼人看了他一眼。“没错，我们花开院是芦屋道满的后代，而御门院，则是安倍晴明的血裔。”

提到这一点，花开院隼人沉默了片刻。

“……总而言之，这就是阴阳师的大致境况，除去我们两家外，还有一些传承至今，野生路子的阴阳师。”

“安倍晴明，还有芦屋道满……”对于这两者，齐藤一也不陌生，不单是历史中对他们之间那多有奇幻色彩的描述，主神列表中的不少阴阳师术法里，也有提到过白狐之子和道摩法师这两位知名的阴阳师。

但齐藤一却未曾想到，理论上来说应该是京都守护者的男人，他的血脉竟然成为了阴谋家，而生前多次与晴明作对，除去其家乡播磨国——也即为现在的加古川市外，其余记载中都默认为恶人的芦屋道满，他的后人反过来担起了守护京都的职责。

此方世界与自身所知历史的并不一致，让齐藤一再度感到了主神的奇妙，同样的，他对于这个世界更有兴趣了。

趁此机会，他连忙追问起隼人想要知道更多的历史，只不过隼人并未多说一二，只是叹息一声不做言语。

齐藤一虽然失望，但也不好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而逼迫他讲述，便暂时熄了想要探寻的心思。

一路无言，直到三人抵达京都。

下了车后，时间已至清晨，街道上冷清一片。

隼人并没有让两人过多停留，而是急匆匆地领着他俩前往花开院家，同时在路上，也不忘告诉他们一些注意事项。

“我家里倒是没什么规矩，特别是对待身为客人的你们……不过有一点你们要记好了，我好歹也是花开院现如今的当家，因此对于其他人来说，你们的存在可能会让他们感到很新鲜，会借此来问你们一些事情，如果对他们的热情感到不适应，可以选择拒绝回答。”

“明白了。”

行了一段路后，众人来到了一座气派的日式古宅前。

“此处即为我等花开院世代传承的居所。”

提到这隼人的脸色也变得正式了许多，他掐了个法诀，大门随着咒语缓缓推开。

映入眼中的，是庄严典雅的庭院，以及一些身着白色狩衣的青年男女。

“门上即为先代所降伏的式神，不用紧张。”

见齐藤一满脸好奇，隼人解释了一句，率先跨入庭院中，对着里面的人说道：

“诸位，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