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老混蛋只在他上贡的时候会给好脸色看，并且要是能命令得动藤原智宏也就罢了，为了保障收到的上贡份额不会少，他还是会出手的。

可刚才他也听藤原智宏说了，显然两人并不对付，自然渡边弘一在这件事里也帮不上什么。

这种情况下，哪怕没生意做，少的也只是他黑山建雄放进自己口袋的钱，给渡边弘一上贡的数量可不能少一点。

没办法，都怪该死的排暴法案，导致他这个昔日威风的黑道老大混成现在这鸟样，只能仰人鼻息，在渡边弘一这样的老阴比庇护下，勉强维持营生。

对于眼下还需要讨好一名警部补才能继续将自己的会所开下去，黑山建雄感到十分悲哀，却也无可奈何。

于是，他不顾高桥英健的阻拦，还想往藤原智宏身上塞钱，同时还沉声道：“藤原组长，请不要再推脱了。还请您给我几分薄面，这点心意务必要收下！”

“啪”

绿油油的纸张散落一地，有几张还被拍飞在空中，打着旋儿转了两圈，最后无力地飘落在地上。

藤原智宏竟是直接扬起手，将黑山建雄手中的美钞给打落在地。

黑山建雄惊呆了，脸上抽搐不已的刀疤就像他大写的惊讶，随即就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疼。

都说了给他几分薄面，可藤原智宏却直接将这些钱给扬了！

藤原智宏的这一巴掌，就像是打在了黑山建雄脸上一般，将那原本就残存不多的身为黑道老大的尊严狠狠击碎！

黑山建雄先是怒不可遏，但随即一想到现在黑道的生态位，却又没有不敢真的如何。

他原本气得下翻的嘴角渐渐扬起一个苦涩的弧度，像是在自嘲，却是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虎落平阳被犬欺！

以前还对他客气相待的政客们纷纷闭门不见，原本还是合作关系的渡边弘一逐渐将他变为附庸。

巅峰的黑道暴力团，也曾盛极一时！

那时的他，根本不屑于正眼瞧藤原智宏这样的警部补。

可现在，却是连低声下气去送钱都要被对方折辱一番，最后还直接将他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

相比起愤怒，黑山建雄在社会上混了多年，思考事情时，理智的因素影响得显然要更多些。

这几年亲身感受着政策风向急转直下，他的心底却从这件简简单单的小事产生了更多的复杂感受。

这种感受说不清道不明，就像是水洼里的鱼儿眼睁睁看着自己赖以生存的那汪清水逐渐被抽干的恐惧。

排暴法案正在逐渐逐渐瓦解黑道做大的基底！

短短几秒，黑山建雄的心里闪过诸多情绪。

有眼见他起高楼到楼塌了的心惊，也有树倒猢狲散后独木难支的悲凉，更有抬首前望却不知路在何方的迷茫。

或许，属于他们黑道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吧！

也许，以后只能像老鼠般生活在暗无天日的角落，直到结束连呼吸都有罪的一生。

黑山建雄结束了自己的胡思乱想，有些麻木地收回僵着的手，默默低着头，让人一时看不清他的脸上到底是什么样的落寞表情。

身处藤原智宏边上的高桥英健看着组长这一下，顿时惊得目瞪口呆，上下两片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但他脸上激动的神情却是直接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传达了出来：组长威武！

黑山隆司也愣住了，但很快，这个原本就双目通红的莽汉便明白现在发生了什么，他那和头一样粗壮的脖子上突兀地现出了青筋。

“八嘎呀路！”

作为一个暴脾气的粗人，他一向都是只懂打打杀杀和江湖义气。

眼见大哥今天前来为自己的事出头，却是三番五次吃瘪，现在更是被藤原智宏如此当面羞辱，他立刻感觉内心像是有一座火山要喷发！

仿佛是在响应他的话，“轰”黑山隆司心底的怒火汇聚成了一团滚滚洪流，直往他的头上冲，最后将一根根头发都烧得直竖起来！

尽管大哥刚才一再用动作和眼神让他冷静，理智尚存的黑山隆司也知道会所生意的重要性，选择了顺从。

可现在心底的怒火总算是彻底冲垮了他那道名为理智的堤坝！

他顿时自己大哥来之前的嘱托抛之脑后，再也顾不了那么多大局、场面和利益了！

士可杀不可辱，是他这样的粗人武夫的朴素信念！

自己和大哥为了生计前来请罪，一而再再而三地忍气吞声，换来的却是这个名叫藤原智宏的警察的得寸进尺！

心底的怒火终于是充斥着他的大脑，同时也蒙蔽了双目。

终于！

黑山隆司彻底爆发了！

几乎就是在这句国粹骂出口的同时，他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

说时迟那时快，在极度的愤怒加持之下，他牛犊般强健的身体往藤原智宏身上扑去，想要狠狠将这可恶的警部补痛殴一顿！

人在暴怒的情况下，会感觉整个世界的其他声音都变得极为不再清晰。

甚至会失去对时间流速的真切感知力，此刻在黑山隆司的视角里，周围人的动作便变得极为缓慢。

但时间似慢实快，直到拳头上传来真实的反馈质感，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动手了！

黑山隆司的速度很快，快到听得见自己大哥黑山建雄嘴里发出声音时，那砂锅大的拳头已经和藤原智宏的手掌接触到一起了。

但现在肾上腺素爆发的他根本顾不上这许多了，况且黑山建雄的话传到他耳朵里时，已经只剩下嗡嗡一片，还带着些许关西腔特有的弹舌音。

但具体的内容却听不真切，耳畔的声音好像隔了一层过滤膜，滤过以后，仿佛远在天边般渺远。

眼见已经动了手，黑山建雄的反应很快！

他一边怒吼着试图继续指挥黑山隆司，一边往前扑，却并不是为了阻拦黑山隆司，而是想要助他一臂之力！

既然打都打起来了，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住——手！”高桥英健反应也很迅速，立刻一脚狠狠踹向刚碰到藤原智宏的黑山隆司，想要从侧身位将他踹飞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