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的春天,赵起来中断了与北京的美术教授荀老师的联系,自此再也没有收到过荀老师的任何教学材料和学习方面的指导,当然,赵起来的画作也没有地方像以前那样得以发表。
开始的时候,赵起来把荀老师早先寄过来的教材翻来覆去地看,对上面的某些作品反复临摹。
妈妈孙叫枝信守承诺,一有空就带她去野外,看花看朵,看天看地,看天上展翅的飞鸟,看地上的长腿儿的爬虫。但赵起来画画的手法只能说越来越熟练,画技却不能说有所进步,她老是在重复自己,没有人指点她,鼓励她,欣赏她,赵起来渐渐有些疲沓,情绪经常变得莫名急躁。恰在这时候,2012年的夏末,孙叫枝怀了孕,但她怀胎一直在工地上坚持干到第七个月才居家保胎待产。
那时候,赵油坊全村六十岁以下,甚至往上数,年纪最大的,还有六十七岁,模样不显老的人也都投亲靠友出去打工去了。赵振邦夫妇之所以没有常年外出打工,主要是因为父母都七十大几了,他们害怕二老万一出了什么当紧的事儿,连见最后一面恐怕都不能如愿。
孙叫枝和赵振邦两人在屿石县县城打工,这个距离离家不算远,两个人的工资合在一起一个月有七千多块钱。现在孙叫枝怀孕停工在家,就等于丈夫赵振邦一个人打工,每月四千块钱养活全家五口人,日子过得立即捉襟见肘。赵油坊村距离乡政府所在地四五里路,说远也不算远,孙叫枝听娘家的妹妹说,乡里有一家钉子厂,正在招人,工资虽然不高,但活儿轻。孙叫枝动了心思,想过去看看。
你挺着大肚子去,不怕出事儿?妹妹说。
那有什么,一早让你姐夫送我过去,傍晚接我回来,孙叫枝说,去钉厂的话,你姐夫去屿石县干活也是顺路。
孙叫枝在乡里的钉厂专门给膨胀丝搞质检,就是从成品膨胀丝里挑出不合格产品。中午钉厂里有食堂,忙起来孙叫枝没办法回家,就在食堂随便吃点儿。家里的经济一紧张,大家都为了挣钱,对赵起来过问得就少了。
孙叫枝怀着孕又去工厂打工的事儿是瞒着公婆的,两家的住所隔着一程路。开始的时候公婆不知情,等孙叫枝带着赵起来找到公婆,让赵起来中午住在他们家的时候,公婆才知道原委。
婆婆立马生了气,说,你好好地怀你的孕,怎么跑到钉子厂里去了,不要命了!
孙叫枝明知道婆婆会生气,势必有一番指责,她已经做好应对措施,说,俺妈,我这离产期还有三个月,没事儿,我在钉子厂干活儿,也就是在好钉子里检查一下有没有坏钉子,就是举手之劳,活儿很轻松,权当我在外面散散心了。
婆婆说,看你说的,哪一个惹你生气了还是怎的?你散什么心?
孙叫枝说,我说的散心不是你那个意思,医生说让我多活动,不要老是待在家里。
婆婆说,你这是故意把干活儿说得轻松,钱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容易挣?
孙叫枝说,我不是心疼你儿子嘛,他一个月四千块钱,咱们一家子用,哪里够花?再说挣点钱也是为了应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