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李逸,很不识抬举。”
东宫崇贤殿里,李建成跟王珪说起李逸来,一脸不悦,比起先前他接见李逸时的态度完全不同。
“你说他是不是已经一心投靠世民了?”
王珪想了想,“应当是还太年轻,才十六岁么,没理由舍东宫而奔秦王府,而且先前秦王征召他也是拒绝了的。”
“孤今天被他气的不轻,到现在气还不顺。”
“殿下何必在意,世人只会知道李逸年少轻狂,恃才傲物,但殿下却宽容大度,十分惜才。哪怕他辞了太子正字,殿下又举荐他侍御史,是他自己上不了台面。”
“好罢,”李建成这才感觉气顺了些,“不过也得关注此子,若他果真投靠世民,那就别客气。”
······
大宁坊,
孙伏伽宅。
师兄弟俩人聊天喝茶,很是惬意。
孙家的茶具没有杜家那么奢侈,都是挺简朴的,红泥小炭炉,陶壶煮水,茶盏也是陶的,
喝的茶也很有意思,不是贵族们喝的茶饼,既不是蜀地来的也不是湖州来的名茶,
就是用榆树叶做的茶,
“此茶用嫩槐叶蒸熟,然后晒干研末而成,”
这个茶煮起来也方便,拿纱布包上一些茶末煮就行。茶汤呈淡淡金黄色,口感挺独特,初入口是苦味,又有槐叶特有的香甜和淡淡青香。
味苦,性寒,有清肝泻火、凉血止毒,既能治目赤肿痛,也能防痔疮。
不过脾胃虚寒的人少喝。
“这是家中老母亲自采摘蒸晒制好寄来的,”
孙伏伽是河北人,来长安多年,但老母一直不愿来京,仍是跟他兄弟们住在老家乡下。
这些年他中进士、做官,给家里寄钱,买了些田地,改善了家里些生活条件,但以前他官职也不高,在长安居住其实也存不下多少钱。
老母总说不想给他麻烦,长安居大不易,
他也是后来做了万年法曹,在西城买了个十多万的宅院,才把妻儿接来。
“老人家年纪大了,故土难离,也怕给你添负担。”李逸能理解。
“嗯,”
孙伏伽现在正五品治书侍御史,已经步入高级官员门槛,收入还是可观的。
禄米就从原来一年七十石涨到了二百石,每月还有三千六百钱的俸料食料等钱,他还有六百亩职分田可以收租,这是在任时的岗位田,每亩能收粟六斗。
他这六百亩职田,一年能收三百六十石,比正禄还高。
身为正五品官,孙伏伽还分到了八百亩永业田,这个可以自己经营,也可以佃租出去,但租子就要高不少,往往每亩佃租一石,这意味着至少一年有八百石租。
正五品官,还有不少物资发放,比如米面酒酱醋,盐豉姜葱韭葵,还有柴、炭、羊肉,
每天免费的工作午餐,每年元旦冬至还有赐绢,发各种不同场合的全套衣服,
这只是明面上的收入而已,
各衙门还有小金库,公廨田、公廨钱,收租收息,这些收入既用做食堂和办公纸笔开支等,也会给官吏们发放钱、粮等补贴。
可以说,一个流外小吏,那收入微薄,得靠陋规等灰色收入补充。但流内品官,其实收入挺可观,一人做官,能养一大家子。
而如果跨入五品,那基本上就不用再操心钱的问题。
五品职官每个月光是羊肉,就供给九头羊。
“辛县令对我挺关照的,他说跟师兄以前是同年?”
“嗯。”
提到辛处俭,孙伏伽脸上生起一丝同情。
“我两次到万年县,都见他大白天不理公务喝酒,没人管吗?”
“还真没人敢。”孙伏伽摇头。
“为啥?”
“这事啊,说来说话长了,其实我这位同年,原本天之娇子。”
辛处俭出身陇右狄道辛氏,跟陇西李氏一样也是名门望族,辛氏还有一支迁到晋阳,也在北朝时声名显赫。
陇西辛氏和晋阳辛氏,在西魏北周隋朝时,那都是出了许多显赫人物。比如上柱国、宿国公辛威,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勇悍无双。再比如辛德源,北齐名儒,后来入北周,名列十八学士。
还有辛公义、辛彦之,都是隋朝时极有名的。
“辛处俭的祖父正是辛彦之,前朝任国子监祭酒、礼部尚书,封爵五原郡公。”
辛处俭出身名门,公卿子弟,年轻时是一帆风顺,他跟孙伏伽同年科举,孙伏伽属于是意外杀出的黑马,但辛处俭却是早就预订了进士名额。
中进士后,两人仕途也不同,孙伏伽从主事这等小官做起,历经县尉然后万年法曹,辛处俭呢,从秘书省校书做起,然后监察御史,再到太子舍人,全是清贵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