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便是大明天子正统皇帝陛下,还不快跪下拜见!”
吴忠看了一眼朱祁镇,又看了一眼朱祁镇身后的几名蒙古军官,似乎都对朱祁镇很恭敬的样子。
“太上皇不是俘虏么?”他的脑子一时懵了,无法理解他们之间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就在他迟疑的时候,一名蒙古军官突然大喝一声:“吴忠,还不跪下?!”
吴忠本能地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这才反应过来,连声大呼:“皇上万岁,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朱祁镇表情漠然地摇了摇头,对这样廉价的求饶没有丝毫动容,路边随便一条野狗都比他会摇尾巴。
朱祁镇开口道:“吴忠,其实朕与瓦剌已经谈和,不久之后,就会带着大明的俘虏南归汉土。所以我今天过来看看,看看这里的人们,到底还愿不愿意做大明的子民,你们是跟我回去呢,还是自愿留在蒙古?”
听到皇帝的金口玉言,吴忠又惊又喜,还以为天子大发慈悲要饶恕他,急忙磕头道:“万岁爷,小人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五岁小儿,都在蔚县家乡,我日夜思念他们,当然愿意回去,愿意回去。”
朱祁镇没有回答,却朝一名蒙古军官使了使眼色,那军官开口问道:“吴忠,你不是一直都跟说我,我就是你的亲爹,你今生今世都想跟在我身边,像亲儿子孝顺爹一样伺候我,当牛做马都愿意。现在怎么又改口要回大明去了?是你在蔚县的娘比我这个蒙古爹要更亲吗?”
“不,不是,小人做梦都想回去,不,小人愿意留下,伺候将军。不,小人,小人……”吴忠的脸几乎拧成了麻花,说到后面,竟语无伦次,只好抡圆了胳膊,开始猛扇自己耳光,一边扇一边哭。
却见曹鼐气愤地走上前去,一脚把吴忠踢翻在地,骂道:“你个禽兽不如的东西,还在这里装可怜!当初,何大人堂堂四品大员,不过说了几句公道话,就被你用石头砸死。”
“还有,你为了立威,平白无故杀了刘千户,当众剖心挖肝,把尸体挂起来,一连挂了三天,不准任何人收尸……你当时不是很威风吗?你可曾想过,你也会有今天?”
吴忠涕泪横流,也不知是后悔还是害怕。
人性是复杂的,每个人都有善的一面,也有阴暗的一面,有伪装的一面,也有真情流露的一面。
哪怕是投降派这几百人里面,也不全是坏人。宁死不屈固然高尚,值得推崇,但为了活命委曲求全,只要不伤害他人,也不是不可以被理解的。
但吴忠的所作所为,足以证明他是个纯粹的人渣、恶棍,已经突破了作为一个人的底线。
“把吴忠剖心挖肝喂狗,尸体挂起来示众。”朱祁镇最后看了一眼脚下匍匐的吴忠,平静地道,“其他人等,还请曹大人多费些辛苦,逐一审判——
“凡曾亲手杀害同胞者,处死,弃尸。
“与吴忠同谋,为虎作伥之人,但不曾亲手杀人者,处死,但允许全尸下葬。
“其他人等,各有罪过的,权且记下,编入营中,给他们在战场上将功赎罪的机会,待将来返回汉土之后,再各论功过进行处置。”
“陛下圣明!臣遵旨。”曹鼐叩首道。
吴忠瘫软在地,被士兵们拖了出去,只在地上留下一摊湿润的痕迹。
驱口营里的其他俘虏,听到朱祁镇的判决之后,则一个个激动万分,全都匍匐在地,山呼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