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哥不耐烦地看看表，脚掌一下又一下敲击着地面，在这样幽闭、昏暗的空间中，人不自觉地就会焦急起来。他在原地来回踱步，频频看表，长久地吐着浊气，口中时不时发出“啧啧”的声音，可这样做除了徒添心烦以外，再没有任何作用。他是一个很没耐心的人，林牧心想，仿佛连进食的过程都想省去，巴不得直接将食物丢进胃袋中——那么对于代表起点的生和代表终点的死，他也是这样的态度吗？不过现在看来，死亡未必是终点，那只不过是作为丧尸的新的起点罢了。

人们都很讨厌自己在工作时被人催促，可生命正在倒数，留给他们的时间所剩不多了。林牧忍不住问道：“李工，还有多久才能搞定？”

“马上马上，就差最后一步了，”李工擦擦额头上的汗，“少了个工具，我去隔壁工作间拿一下。”

“拖拖拉拉的……你在这儿继续弄，我去拿。”杨哥抬腿就要走，李工着急地“哎呀”一声制止了他。

似乎是感觉自己的语气太重，害怕招致杨哥的又一顿暴打，李工连忙用温和的声音解释道：“杨哥你就别添乱了，那些工具你不认识的。这个线烧断了，我去找根新的来换上，材质有特殊要求的，你拿错的话又要耽误更久，本来时间就不够……”

拿根线的事情都能说这么多屁话，杨哥不耐烦地挥挥手，“那你就快去，别在这儿逼逼赖赖了！”

李工答应了一声就离开了，这下子配电室内就只剩下了林牧和杨哥。二人靠墙站着，彼此一言不发。和杨哥单独相处的时间还真是漫长，长过林牧因为发烧而昏睡在课堂上的那个初中下午，老师当众质问他为什么睡觉，他解释说自己生病了，却被老师认为是装病而罚到教室外去罚站；他抽空去医务室给家里人打了个电话，时常念叨着“身体才是革命本钱”的父亲却说“能不能坚持，带病坚持一下，对你未来有好处，磨炼意志……”吧啦吧啦的；一个星期后一家人坐在一起看电视时，父亲却又说“带病坚持什么的最蠢的，身体垮了一切都垮了，儿子你身体不舒服的话一定要跟爸爸妈妈说……”

“还剩多长时间？”杨哥问。

林牧看看表，“五分钟。”

五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人不是机器，不可能严格按照设定好的程序做事。可能救援的直升机已经飞回来了，看到这里依旧是静悄悄的一片，他们便不愿意再多做停留，而是提前飞走，回去报告说“很遗憾，我们没有找到任何幸存者”。

又是一阵沉默过后，杨哥突然开口道：“喂。”

林牧：“嗯？”

“你觉得如果你不跟下来，我真的会杀了他吗？”

林牧瞥了杨哥一眼，发现杨哥也在看着自己。他没有回答，二人静静地对视着。

杨哥又问：“如果我真要杀了他，你会拦我吗？”

林牧依旧没回答，将手中的棒球棍抵在地上转了几圈，“他怎么还没回来？拿个东西那么久？”

李工已经离开一分多钟了，说是就拿个东西，但他离开的时间也太久了点。杨哥突然想起，李工离开的时候，没从自己这里把荧光棒拿走；而林牧一低头，突然发现情况不对劲。

“这门底下怎么有光透进来？”

杨哥这时也察觉到了异样，二人四目相对，心中都已经浮现出了答案。他们缓缓推开配电室通往商场内部的门，只看到光线大亮，商场内是一片灯火通明。二人同时破口大骂：“他妈的，这个孙子！”

与此同时，商场内的各个角落，一声声凄厉到极致的啸叫声也随之响起。

猎人与猎物的追逐游戏，要开始上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