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状元虽荣膺文武双魁,然而尚不堪胜任丞相之高位,恳请陛下收回此令。”
皇帝闻言,略感惊讶,眉梢微微一挑。此番话语出自与柳承元交好的李波大人之口,令人颇感意外。
李波大人现任中书左丞,本有意在清算柳承元之际将他一并处置,但又顾虑朝中人才短缺,无人可堪大用。
正值殿试临近之际,便暂且将他置于一边。
不料,他居然率先跳出,指摘柳承元的公子,令人不禁啧啧称奇,莫非是他通风报信?
皇帝的目光在李波身上变得意味深长,而李波却依旧低着头,未曾察觉有何不妥,“哦?那你倒是说来听听,其中有何不妥。”
“这……”李波迟疑片刻,思绪回到柳盛和初来乍到之时,陛下曾严令不得再提及柳承元之事,然而却未曾明确表示柳盛和首日履职便是相位之尊。
“难以启齿?”皇帝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愠怒,李波无奈,只得俯首恳请,“臣恳请陛下重新考虑,柳状元虽才华横溢,荣膺双冠,但世袭宰相之位,恐非所宜。”
“所言极是,然而柳状元此成就,毕竟是他个人努力的结果。再者,柳相已远离朝堂多年,李相又何须对此事耿耿于怀。此事就此定夺,姚荣,你可将柳状元领至偏殿休息之处安歇,待其醒来之后,再将偏殿仔细打扫一遍。”
言毕,他随即转身继续沉浸于书中,对刚刚任命的柳相未予理会。
李波不由得感到一丝羞愧掠过心头,而姚荣却未发一言,直接走到柳盛和面前,亲切地邀请他一同前往偏殿。
他温和地一点头,便随姚荣步出了殿堂。
柳盛和并未回首,他未曾察觉,自己离去之后,众人脸上均露出了难以言喻的复杂表情。
确实如此,令人叹息。
随即,他又继续着手处理眼前的政务,这些事务均归李波管辖,此刻不便轻易发表意见。
皇帝自然不会错失如此绝佳的时机,毕竟能有这样的机会,在过去是极为罕见的。
据说李波曾是柳元丞的门生,起初他对此半信半疑,然而经过多次交往,渐渐相信了这一说法。
更是将这一细节牢牢记于心,他与柳元丞同出一辙,素以谨慎著称。
显然,眼前发生之事,出乎他的预料之外。
既是如此,不妨借此时机予以教诲,以免日后难以施展。
姚荣引领柳盛和至偏殿安顿后,便准备告辞,“柳丞相,您请安歇。杂家这就去准备上等熏香,稍后便引领贵府的马夫入宫安置,如此便可免得他再奔波至宰相府空耗时光。”
“多谢公公关照。”
姚荣闻言,顿时笑容满面,眉眼弯弯,“哎,哪里敢当,这些都是杂家分内的事。”
言罢,他健步如飞地离去了,留下柳盛和心中微起波澜。
事务办理之迅速,令人惊叹,然而转念一想,这毕竟是皇帝身边的人,似乎又不足为奇。
御书房的偏殿整洁异常,无需任何打扫之处。方才皇帝之意,原来是让他先行回避。
难怪世人常说为官不易,柳盛和坐在床沿,不禁开始回顾自己刚才觐见皇帝的情形。
仅仅一炷香的工夫而已,他却觉得仿佛数载岁月已然流逝。
他不得不承认,在沉思的那一刻,紧张确实紧紧包围着他,然而,他又怎能将这份不安暴露人前?
于是,他灵机一动,想出了这个折中的对策。
这大概是他应变最为得体的一次吧,回想童年,每次面对父亲的考验,他也总是这般应对。
如今,柳盛和已身居九五之尊,然而心中却不禁生疑:既然如今已登峰造极,那么来日之路又将如何?
他内心琢磨着,若此刻母亲也能同行,那将是多么理想。
毕竟,母亲与父亲从小便结下了青梅竹马之情,她亲眼见证了父亲从一介布衣,逐步攀上相位,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显赫人物。
除却皇帝,便属权倾一时的显赫官位,耳濡目染职场之道,自是熟稔于胸。
遗憾的是,未知能否将他的母亲接至此地,关键在于,他亦不敢对此有所询问。
姚荣完成送行使命后,便步至御书房门前,先是派遣随行的小太监至门前,通知等候柳盛和的众人。
将柳状元安排至偏殿的一间清静屋舍暂住,随后妥善安置他们的马车。
小太监执行力强,话音刚落便匆匆忙忙地向着御书房门外奔去。
姚荣目送他奔出一段距离,脸上带着微笑,这才转身回到御书房中向皇帝回禀:“陛下,柳状元此刻应是已安寝。”
“适才内臣已点熏香,但愿今晚能安寝无忧。”
皇帝微微一笑,轻轻提起案几上的茶杯,轻啜了一口,并未言语,随即示意仍跪于地面的李波起身,“爱卿这是何故,长久跪立,难道有何紧急事务需奏报?”
李波先是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皇帝的用意。
略显尴尬地开口:“启禀陛下,微臣并无他事奏报,这便退下继续处理折子。”
“嗯~原来如此,既然如此,便起身去办理吧。早日完成,也好早些安歇,不必一直陪朕留在御书房。”
“遵旨。”李波言毕,随即退出。
望着柳盛和适才的神态,皇帝不禁露出微笑,心想这真是有趣至极。
李波今后与柳盛和的相处模式,颇让人好奇。
一方是初入仕途的新手,另一方却是出身名门、深得父亲真传的一品大员。
若非今日之事换个他人处理,恐怕不会如此充满戏剧性。
柳盛和方才的神态,显然还对柳元丞之事耿耿于怀,令人不禁遐想,他将如何在其宰相之位上施展作为。
我记忆犹新,柳元丞素来对这个孩子总是怀着一腔恨铁不成钢的怒火。
然而不过数月,他竟如蜕变一般,突飞猛进,达到了今日的境界。
若说之前毫无建树,我实在是难以置信。
回想起来,若早知他会有今日之成就,当初便该恳请父皇让柳盛与我同在国子监共同琢磨学问。
如此,他与柳盛和之间也不必过于疏离,日后自可适量交付一些事务让其担当。
至于与柳元丞对立的有哪些人物,唉,一时之间竟然难以枚举,仅记得户部、兵部中有所牵扯。
罢了,且看柳盛和将如何妥善处理这些事宜。若是不知,那我也只能继续关注了。
以免令人误入歧途,如同柳元丞一般,原本声名显赫的三朝元老,若非详查,几乎要误信他暗中有所忌惮,受制于人,这绝非善策。
在御书房的朱门之外,终庄正静候柳盛和的到来。
忽见一位小太监急步而出,似乎在急于寻找某位人士。
然而,他的好奇心仅是一瞬即逝,随即向后退了几步,驻足于马车一侧,皆因宫廷之中自有其规训,这一点他早在跟随柳元丞之时便已谙熟。
并且,他需遵守礼数,不得抬头仰望,只能默默伫立于旁。
小太监步出宫门,四下环顾一番,终于发现了柳盛和的马车,随即加快步伐,向着终庄的方向行去。
聆听那逐渐逼近的脚步声,终庄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迷惘。
这条路径,无疑是朝他这边而来的。
难道是因为少爷的事?然而,又能有何事呢?或许是被留用了吧,否则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何事会引他至此。
果然,那位小太监缓步至终庄面前。
含笑向他道:“想必您就是柳丞相家的驾车者了,看着颇为眼熟。前几日,圣上遣人前往丞相府进行修缮,因此柳相已被安排在御书房的偏殿留宿。正是为了柳相的随行人员安置,杂家才奉旨而来。”
话音未落,终庄便注意到他身后又陆续走出几名内监。
随着他的目光游移,小太监不由自主地扬起了一抹微笑,“哈,这些都是新近修缮的马具,与往日的批次截然不同了。”
终庄闻言,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真是麻烦公公了。”
小太监微微一笑,略带惊讶,却也增添了几分亲切,以缓解气氛,“哪里哪里,这些都是分内之事。请随我来,您的住处依旧如旧。”
“好罢。“终庄并未多言,默默跟随进入了他休憩的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