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莎”咧开嘴,被映染成墨绿的牙齿如同泥陶,“她”的嘴唇开开合合,在水中阿莎虽听不到声音,却能够明白“她”所要表达的意思:过来,孩子,过来……他还活着,恐惧才是吞噬他的元凶。而你,我的孩子,正是我要寻找的人,快过来……
阿莎无意间向前又踢了一下水,霍地发现因抽筋而剧痛的腿恢复了正常。于是她拼命往上划,拼命往上游,可手中的蜡烛又陡然变得沉重,如巨石一般拖着她往下沉降。她想甩手丢掉蜡烛,然而融蜡在她手上已经凝结成块,手与蜡融合一体。
孩子……“阿莎”在她身后追逐,恣意伸展的枯枝团结成一张密封的“渔网”抛撒向她。阿莎下沉的速度足以将所有的追捕抛在脑后,她继续下沉,下沉,直到灯芯燃尽,融蜡变成手套,四周只剩下黑暗,暗黑……
当阿莎再次恢复意识,轻柔的细水滴轻轻拍打着她的脸颊。她睁开眼,看到熟悉的深色斗篷被一层稀薄的水雾包裹。
“布列塔。”阿莎审慎地轻唤。
“孩子,我们得救了。”布列塔抽噎着,将兜帽往后褪去。结痂遍布的脸孔流淌着汨汨的细水流,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得救……阿莎有气无力地想,随即记起了自己被湖泊中突起的波浪卷入湖底的情形。她抬起右手细细端详,那凝结成手套的融蜡已消失不见,身上的养蜂人长袍也不翼而飞。她环顾四周,靡靡细雨在草地上、在湖面上激起了层层的雾,将整个空旷地笼罩在了迷蒙之中。而天空中的红月,永不变换的朗夜也成了不复存在的梦。
他们再未找到湖畔的小屋,也没有养蜂人的长袍,至于那燃不尽的蜡烛也同“梦境”一道消失。他们离开林中湖泊,找到了之前做过标记的灵树,朝着一个方向前进。
布列塔沉默着,佝偻的身影在阿莎前面摇晃着领路。雨水被蓬大的灵树树冠遮挡,林中的小径干燥却崎岖,一不小心便有可能摔倒在地,尤其对布列塔来说。他们经过了那座荒废的隐修院,围墙的地衣被雨滴冲刷后,显得格外鲜艳。
他们没有像之前那样绕路返回原点,而是进入了新的区域。没过多久,阿莎便听到了轰隆隆雄壮的响声。
“是河!”阿莎惊叫道,“肯定是安抚河。”她兴奋地蹦蹦跳跳,超过布列塔向着巨大声响的来源跑去。
幽暗树林的尽头似乎就在前方,即便是阴雨天的暗光,依旧能将黑暗驱散。重新看到安抚河滚滚奔腾的洪流,让布列塔再次老泪纵横。他跪倒在河边,两只手抱在一起,口中念诵着阿莎听不懂的祷词。
他们在安抚河边分开。沮丧的布列塔想让阿莎同他一起去往安抚河的下游宣扬留塔尔的火焰。阿莎很想和他回到村庄,可转念一想,村子里没人希望她回去,于是她决定朝着相反方向前进,去往父亲曾经和她讲过的隐河城。去到那里便可获得自由。
末了,布列塔将两枚铜星塞进了阿莎的手中,他告诉她,进城需要通行税。阿莎不清楚什么是通行税,但还是谢过了布列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