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肉可是硬通货,况且那肉贩子近日里才出现,不是他们街坊的人,自然不会对他客气。
贩肉的显然还不知道今天要亏血本了,他带着周巨在巷子中穿梭了一阵,便将他带到了一个小院子里。
进院子,往里走是一个不大的房间,里头陈设简陋,仅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却站着三四个人。
等下,还有个人被五花大绑地扔在地上?
秦源让阿大从鞋底悄悄探出头,终于看清了那个被绑之人。
居然是独眼强?
独眼强被捆成了粽子,衣服上血迹斑斑,眼睛和脸都浮肿着,看上去似乎刚受过酷刑,仓不忍赌,正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一个身着青衫的彪形大汉又踢了他一脚,“喂,死没死啊?没死就赶紧说,省得再受罪是不是?为那点薪俸送了命,值得吗?”
独眼强勉强睁开了仅剩的一只眼,不屑地看了那人一眼,却终是说不出话来,又闭上了。
秦源看到这里,不由眉头大皱,心想他怎么会被抓到那里去的?
不行,得赶紧想办法救他才是!
第二百零二章 敏妃:刚刚发生了什么?
周巨看了眼血淋淋的独眼强,马上吓得扭过了头去。
此时,翘着二郎腿,坐在东面的一个儒雅的中年男子,朝他笑了笑,说道,“你是周巨吧?不要紧张,我叫周珏成,与你是本家呢。”
周巨忙冲中年男拱了拱手,说道,“原来是青云阁西堂的周堂主,久仰了。”
周珏成微微一笑,“客气了。东西带来了么?”
周巨连忙把怀里的一叠东西掏出来,恭恭敬敬地递到周珏成手上,说道,“七份文牒,还有书院的地图,全部都在这了,您瞧瞧。”
周珏成点了点头,打开后一一仔细瞧了瞧,然后笑吟吟地起身,说道,“好,就是这些东西。周公公,这趟真是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
“此事事关重大,为防走漏风声,周公公以后还是不要来这里了。”
周巨连忙点头,“好的,我以后再也不……”
却是正说着,忽然感觉脖子一轻,身体便止不住地栽倒下来。
却在“栽倒”的瞬间,发现的身体明明还立在那里的……
正当他纳闷的时候,他的头便咕咚一下掉到了地上。
滚了好几圈,一直滚到了门口。
此时,他的身子才轰然倒地。
周珏成看着噗噗冒血的无头尸,对着周巨身后那个肉贩淡淡道,“魏鹰,你的剑法进步了。”
一脸横肉的魏鹰收起了两尺多长的短剑,那剑虽刚杀过人,却滴血不沾。
又阴森地一笑,“全赖堂主栽培!”
此时,后边那个彪形大汉说道,“堂主,此人何如处置?我看他是不打算说了。”
周珏成淡淡一笑,说道,“再好好问问吧,实在不肯说,等天黑后就拉后山的林子里去,跟这位周公公一起埋了。”
魏鹰呵呵一笑,“我看他是不会说的,清正司都是硬骨头,倒是不输我们青云阁。只可惜,都宁愿做朝廷的狗。”
此时,独眼强忽地睁开了眼来。
“呵呵呵……呵呵,咳咳咳,”躺在地上,独眼强凄厉地笑了几声,随后道,“你们、才是……霍无名的狗。”
霍无名,就是青云阁的阁主。
这话一出,惹得魏鹰又一阵狞笑,“呵呵呵,兄台你很有趣,我便陪你玩玩。看你能不能撑到天黑。”
说着,手一伸,便从纳石中掏出两个铁制的钩子,二话不说就分别扎进了独眼强的两个肩胛骨。
鲜血大股大股地流淌出来,独眼强瞪眼瞧着魏鹰,嘴里呼呼地喘着粗气,额头冷汗直冒,浑身痛得抽搐,却硬扛着不吭一声!
魏鹰在两个钩子尾部的铁圈圈中穿上了绳子,然后将两根绳子穿过房梁,就这么一拉。
登时将独眼强调了起来。
独眼强脸色惨白,粗气喘得更甚,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却是仍没有吭一声!
……
后宫,内廷卫衙署。
秦源直闯入内,却无一人阻拦,直到快行至指挥使堂房时,才被林晓拦住。
“秦公公,秦公公你可是找指挥使?”
“对,她人呢?”
“她现在正在外廷,与锦衣卫的指挥使商议要事呢!”
“啊?”
秦源皱了皱眉,心想难怪钟瑾仪方才不回自己的传音。
钟瑾仪倒是想回他的传音,可是一来她确是在与锦衣卫指挥使及御马监掌印、司礼监秉笔等大佬商议要事,二来秦源开口就说有急事要出宫去,又不肯说是何急事,她自然以为小混蛋又在胡闹,当然选择不回了。
想起独眼强危在旦夕,秦源只是着急,可现在出不去怎么办?
而且千里传音也传不出宫去,就算能传出去,他也没有跟清正司人相匹配的传音石,根本就通知不到。
这时,他忽然想起,有敏妃的条子也可以出宫啊!
对,就找她了!
秦源二话不说,直接掉头奔向成华宫。
刚到成华宫门口,就迎面碰到了出来的苏秦秦。
“站住,哪个宫的,来做什么?”苏秦秦故意一本正经地问道。
若是平常,秦源高低要调戏她两句,现在却是没了这个心情,立马说道,“赶紧带我去见敏妃,我有急事要找她,人命关天快点!”
苏秦秦一听就慌了,“怎么了,什么事啊?那我、那我马上给你去通报。”
……
此时敏妃正在园子里练琴,忽见苏秦秦急急地跑来,说道,“娘娘,小秦子求见,他说有要事找你。”
敏妃的琴音顿止,水墨般的秀眉微微一舒,淡淡道,“让他进来吧。”
小秦子,找自己有何事?
对了,倒是来得正好,说完事可让他再教自己一会儿琴。
咦,今日我……又穿露裹胸的衣裳了?
正想着呢,却见秦源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娘娘,我要紧急出宫一趟,我一好友垂危,需见他最后一面,请娘娘成全。”
“啊?”
“纸和笔我已备好,您帮我写个条子可成?”
“哦……”
“还烦请娘娘盖个印,苏秦秦你快去拿印!”
那边,苏秦秦应了一声,就颠颠儿跑去拿成华宫大印了。
“啪!”
大印盖上。
秦源收起纸条,说了声“多谢娘娘”,然后又一阵风地跑走了。
敏妃像一具雕像一般,目瞪口呆地看着秦源出现又消失,此时她手里的笔甚至都还没放下,人就已经跑没影了。
眨了眨长长的睫毛,敏妃看了苏秦秦一眼。
刚才发生了什么?
苏秦秦捧着大印,也眨巴着眼睛看着敏妃,表示自己也不太清楚。
就是……没忍住,跑去把你的印拿了出来而已。
敏妃的视线又挪到了苏秦秦手里的大印上,然后就叹了口气。
这宫女,怕是留不得了。
本宫都尚未同意,她就把大印拿出来给人盖上了?
苏秦秦:你确定你不同意?
……
秦源出宫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夜幕降临。
狂奔在长安大街上,一路向东。
此时,那院子里只剩下那个彪形大汉,以及魏鹰两个人了。
以及,一个身首异处的死人,和一个浑身是血,不知道是死是活的独眼强。
“我说,你就别费劲了,赶紧吃饭吧。”彪形大汉对魏鹰说道,“吃完赶紧把这两人埋了,咱晚上好去潇洒一番。”
魏鹰拎着一桶水,猛地泼到独眼强身上,见他仍是一动不动,只好无趣地哼道,“直娘贼,这么不经打,老子还没玩够呢。”
说完,这才把桶丢一边,坐到桌子旁,和彪形大汉一起吃了起来。
“你说,清正司的人是不是个个都这么拧?要不然咱再去抓一个问问?”魏鹰一边大嚼一边问道。
“他们失踪了一个,怕是已经有防备了吧?”彪形大汉说道。
“呵呵,怕什么,就他们那两下子。”魏鹰不屑地回头看了悬在房梁上的那人,笑道,“这样的我能打三个。再说,有堂主在怕什么?清正司,他娘的徒有虚名罢了。”
“清正司还是有点高手的,莫要轻敌。”彪形大汉道。
“哈哈,怕个卵蛋!有本事那范老头过来,老子照样敢跟他大战三百回合!”
就在这时,只见木门突然被推开了。
两人抬头看去,只见堂主周珏成微笑地走了进来。
只是,他脸色不是太好,仿佛比平常要白一些?
但还是不敢怠慢,两人立刻起身。
彪形大汉走上去,讨好地一笑,说道,“周堂主,你不是去城西铁匠铺送东西了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周珏成”微笑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却是不仅不慢地走到了彪形大汉的身后。
忽然,他掏出了一把匕首,狠狠地插进了他的后背。
“哎呀!”
毫无防备的彪形大汉顿时一声惨叫,随即便倒在了地上。
魏鹰登时脸色一变,噌地跳到一旁,掏出那把寒光凛冽的短剑横在胸前,大吼一声,“你不是周堂主!”
却只听屋外一声冷笑传来,“我当然不是,我是来收你命的秦爷爷!”
话音一落,只见那“周珏成”立即变成了一个长相奇丑的纸人。
与此同时,屋外又有两个纸人飞了进来,幽幽地盘旋在半空。
第二百零三章 “八哥”是只鸟
狂妄来源于无知,而无知又是恐惧的根源。
之前还说要跟清正司范大人大战三百回合的魏鹰,在看到这三个诡异的纸人之后,不由喉结一动,咕咚一声咽了口青椒炒鸡蛋——方才还没来得及咽下去。
魏鹰原本是有狂傲的资本的,作为西堂堂主麾下最强力的战将,他曾凭这把削铁如泥的短剑,征服了陇西以西的上稽郡五个剑宗,大大拓展了青云阁的势力范围。
若不是堂主周珏成实在过于强悍,他也不是没有做堂主的可能!
但这能变幻成人形的纸人,他闻所未闻,着实让他心惊了一下。
而更让他心惊的是,这三个纸人的主人,居然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
一个少年,怎会有如此神通?
事事反常必有妖的道理,魏鹰还是懂的。
于是他谨慎地退到一旁,冷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秦源看了眼还吊在房梁、生死未卜的独眼强,显然没太多功夫和他废话,于是立即让阿大、阿三、阿四组阵。
同时丢雾偶,喷毒气。
再反手一掏,拿出大舅子刚送的虫妖壶。
一套三连。
魏鹰忽觉眼前一茫,顿感不妙,当即凝神聚气于短剑,霎时间短剑便绽放出耀眼的光芒,眼前的浓雾即刻被驱散了大半。
看来不过如此!
却正在这时,他忽然又觉体内正气一滞,不由又心下惊道:不好,雾气有毒!
那年,自己十九,她十五……
不对,大战当前,为何要想这些?
无妨,区区小毒又能奈我何?
等下……那、那又是什么?
好多虫子,怎会有如此多的虫子?!
唉哟,虫子也有毒,有剧毒!
糟糕,纸人也杀过来了!
纸人会阵法?!
直娘贼,它们的剑上竟也喂了毒!
啊这、这这……这不对,不是这样的!
清正司不是标榜光明正大吗,怎生会有如此无耻的战斗之法!
那、那又是什么?
刀车?
暗箭?
还有毒、毒镖?
……
糟了,现在浑身都是毒怎么办?
等……等下,那白雾中隐约的黑影是?
好大的圆球,周身还带倒刺的?
不对,后面还藏人?!
狗贼,这阴险的狗贼!
都这样了,他还亲自登场?
好快的剑,好诡异的剑法,好……
啊,哦,嗯……住、住手啊……
噗呲!
鲜血如喷泉般飞涌出来!
魏鹰走了,走得不算很安详。
他身上爬了八十一只毒虫,其中两只还是三品毒虫妖,那虫毒既酸爽又刺激。
胸口又插了三支喂了半步裂心散的毒镖、两枚混合了七毒化骨散的毒箭,手臂上则有纸人砍出来的五道伤口,而纸人的剑上都抹了三尸脑神丹之毒。
对了,雾偶的雾气之中,还混合了醉生梦死水和小蓝丸的毒。
其实秦源对魏鹰正面打的话,也不是说打不过。
另外要强调的是,他秦源一生顶天立地,光明磊落,也不是说那种存了坏心思,非要虐待对手的人。
怪就怪魏鹰这货之前吹得太厉害了,说能跟范大人大战三百回合,秦源一听当然害怕极了,一害怕就拼命丢机关、拼命丢机关……
现在看来,是有些浪费了。
不过,好在他眼下富裕的很。
因为有了收纳空间巨大的纳石,所以他每次出门,能携带的机关是绝对管够的。
而且毒药也不缺。
楚宴修之前不是又送了一大箱子毒药给他么,甚至还打包票说不够的话药老会再给。就这条件,秦源就必须败家,不败家也对不起药老。
看到魏鹰倒下,秦源也没空再理他,赶紧过去将独眼强放下来,然后摸了摸他的颈动脉,发现还有些许微弱的跳动。
不得不说,五品修者抗外伤的能力,确是强大,若是普通人早就死了。
不过他还是因为伤势过重且失血过多,危在旦夕。
秦源飞快地帮他摘下铁钩,又从纳石中掏出止血绷带,对伤口进行了简单的包扎。
可独眼强的脉动越来越弱了,秦源没有太好的办法,只好给他输送混合了仙气的正气,帮他续命。
仙气的妙用确是强大,硬生生地把独眼强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但还是太少,无法帮他彻底固本。
此时他若是停止输气,独眼强很快就会死。
但是如果一直呆在这个地方,那等那位什么周堂主回来,就很麻烦了。
秦源想了想,最后把独眼强背在身上,然后双手扣住他手腕上命脉,一边继续给他输气,一边往清正司狂奔而去。
却是刚跑出没多久,只听一阵冷笑忽地从黑暗处传来,紧接着一道身影便从天而降,拦在了他的跟前。
秦源抬眼一瞧,发现来人正是周珏成,不由心里咯噔一下。
糟了,从他落地的气息来看,这孙子看上去很像三品大宗师!
要是在平时,他倒也不是太怕,毕竟他现在四品巅峰,仗着这么多机关还有毒药,加上三分仙气,别说能轻易逃脱,就算反杀他也未必不可能。
但现在,身上背了个独眼强,还得一直帮他输气,这还怎么打?
周珏成看清了秦源的容貌,和魏鹰一样,也不由心中一震。
方才他是回到院子,发现两个手下死了,这才追出来的。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杀他两个得力手下的,竟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便不禁问道,“我堂中二人是你杀的?”
“是我杀的,怎样?”
“你究竟是谁?”
秦源呵呵一笑,说道,“怎么你们这些坏人都喜欢问这种问题?那好吧,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我原先是地球上一个十八线小演员,后来被卡车撞了就魂穿到了这个世界。
机缘巧合之下,我又不小心捡到一个bug,这玩意儿特别厉害,有了它我的修为就蹭蹭噌地涨,到现在已经是大宗师了。你不想死就赶紧滚,要不然我发飙起来我自己都怕。”
反正坏人死于话多,既然他敢问,秦源就敢答。
一边答,一边又悄悄捏了三个雾偶在手里。
周珏成听完秦源的话,却是半天没回过神来。
他在说什么?
小演员是什么?卡车是什么车?混穿是怎么穿的?
还有那“八哥”……不是鸟么,竟能直接让人成长为大宗师?
难不成那是神鸟?
等下……十八仙灵!十八仙灵其中之一,便是一只鸟!
周珏成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小子,把鸟交出来,我便放你走!”
秦源一脸茫然,这怎么扯到“鸟”上面去了?
于是问道,“什么鸟啊?”
“少装蒜,自然是你的鸟了!”
这秦源就不乐意了。
甭管他说的是哪种鸟,反正谁想要他的“鸟”他就跟谁急。
“喂,你这就过分了啊!我的鸟,我自己都还没用过呢!”
“还没用?”周珏成的眼珠子更是闪闪发亮,连忙道,“没用正好,给我!”
“凭什么?我好不容易才弄到的。”
“哼,我当然知道那东西不好弄了,你给不给?”
“不是,咱们讲道理,我给你有什么用呢?再说了,你自己没有吗?”
“我要是有,还用跟你拿?”
“咦,阁下也是太监?失敬,敢问是哪个宫的?”
第二百零四章 顿悟仙气!
秦源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将三个雾偶散到了地上。
周珏成发现自己好像被耍了,怎生说着说着又冒出什么太监来了?
再也没了耐心,心想先将此子擒下,再慢慢拷打,看他说是不说!
于是当即身影一晃,仿若一道虚无的青烟一般接近秦源。
这种诡异的身法和无解的速度,让秦源不由头皮一麻。
他果然是大宗师!
而且学的还是上乘的功法!
青云阁西堂堂主周珏成,贵为青云阁“三贤”之一,曾以一己之力肃清了陇西郡西部所有的大小妖域,同时镇压了此地的七宗十六派。
因其轻功身法和出剑速度都独步天下,因而人称“影公子”,是青云阁数千弟子,以及陇西有志青年心中的仰望。
因而周珏成在听闻秦源自称大宗师时,也并未有什么忌惮。
这便是高手的自信。
周珏成要接近秦源,身上还背着人的秦源就绝对不可能躲开。
不过好在,雾偶的阵法已经展开,因而当周珏成距离秦源还有半丈远的时候,他的眼前登时茫然一片。
尽管他很快就点亮长剑恢复了大部分视野,但秦源趁这个机会,早已跳出雾阵,逃命去也。
周珏成眉头一皱,正想再追,忽然就发现迎面飞来密密麻麻的一群毒虫。
他不由冷笑一声,心道这厮倒是有两下子,雾阵之中配虫阵?
却见他不慌不忙,大袖一挥,登时掀起一股凶猛的剑气风暴,那些毒虫顿时被吹得七零八落。
但除了,两只黑色的毒虫。
那两只毒虫,顶着铁一般锃亮的头,迎着狂风,飞速地扇动着翅膀,以一往无前的气势朝他飞来。
嘿咻嘿咻加把劲啊,嘿咻嘿咻有肉吃啊……看上去它们很兴奋。
也对,这两只毒虫虽然小,可也是三品中阶的大妖,撇开智商不谈,比蛮力基本上能顶人类的三品上阶大宗师,凭什么就被他一下吹走?
周珏成见状也不由眉头一皱,心想从方才来看,此子的修为并未到大宗师,却竟还养了堪比大宗师的妖物?
这怎么可能?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丝毫不慌,轻松地召唤出意剑,朝那毒虫劈去。
却在此时,他又看到三个纸人从白雾中呼啸而出,不由又眼皮微微一跳。
好强的手段,莫非这就是仙气的效果?
……
趁周珏成被拖住,秦源一阵飞奔。
却没跑多久,就遇到了周珏成用传音石叫来的另外两名青云阁好手。
从两人身速来看,一个四品、一个五品。
若是在平时,秦源根本不惧,但是现在背着个独眼强,纸人也不在身边,当真又是头皮一麻。
但是没办法,狭路相逢勇者胜,这次是必须打了。
秦源紧了紧绑独眼强的绳子,把他固定在背上,然后从纳石中掏出长剑。
独眼强依旧闭着眼趴在秦源背上,毫无知觉。
但秦源还是转头,对他说道,“强哥,我都快忘记你的名字了。你坚持下,哥们今天跟你并肩作战,玩一把大的。”
青云阁两位宗师一看对手竟然只是个十六七的少年,不由都面露嘲色。
其中四品的那个说道,“师弟,要不交给你?”
那五品宗师点点头,笑道,“多谢师哥,如此我正好试下新学的飞涛剑。”
话音刚落,只听“哗”地一声!
伴随着一声海浪般的长鸣,一道耀眼的剑光便朝秦源刺来,掀起一阵排山倒海般的气浪。
秦源没有功夫跟他们缠斗,于是面对来剑,不闪不避,也毫不犹豫地提剑朝对方刺去。
那人显然没有想到,这少年竟然会用这么不要命的打法,登时瞳孔一缩。
但已经来不及了,墨子剑法的第六重是何其强悍,他既然没有料到,那结局就只有死。
噗呲!
秦源一剑刺进了对方的脖子。
而对方那剑,首先穿透了一道“影墙”,然后又穿过了秦源手心的一片磁场,接着又穿透了一层遥鱼皮甲,最后还穿透了三品铁骨妖虎的骨头制成的“铁板”。
嗯,“飞涛剑”不可谓不强悍。
但,到此已经力竭,止于最后一层遥鱼皮甲。
直到死前,那人都没有想明白,自己为何连对方的护甲都穿不透。
剩下的四品宗师见状,心下大骇,急忙拔剑杀来。
秦源悄悄丢下雾偶,却不想此时三道剑光落下,即刻将木偶击得粉碎!
原来,周珏成虽被困雾阵,但凭借强悍的身法,两只虫妖及三个纸人亦对他无法造成伤害,于是他便将意剑飞出雾阵,前来为那四品宗师助阵。
没有雾偶,秦源就只能硬打了。
叮叮当当。
两把剑交织在一起,在月下犹如两道电光疯狂碰撞,狂暴的剑气漫天飞舞,犹如杀人的飓风。
街道两旁都是一丈左右的平房,在剑气的肆虐下,窗户纷纷破裂、屋顶瓦片纷飞,屋里头顿时传来了女人的尖叫和孩童的哭声。
秦源虽身怀仙气,又有墨子剑法,但身上背着独眼强,身法速度自然大幅下降,加上前有四品宗师,后有大宗师意剑,腹背受敌之下,自是被动。
不过幸好,周珏成还要应付毒虫妖和三个纸人,无法全心全意操纵意剑,所以意剑的威力大幅下降,也不过平时的五分之一罢了。
秦源苦苦支撑。
但很快,肩膀中了一剑,鲜血直飚!
他赶紧调集正气前往伤口附近的肩贞穴,这样方便快速止血。
却就在这时,他发现经脉之中的仙气也随着自己的调动,快速地涌向了肩贞穴!
不用正气裹挟,可以直接调动!
等下……
秦源顿悟了!
仙气的调动,需要设定好明确的穴位,这样就能随心所欲地调动了。
那么调动至穴位之后,能否在穴位中进行爆发?
这么一想,他立即将部分仙气调动至手腕附近的间使穴!
这次,是纯仙气,不含任何正气!
此时,那四品宗师又一剑刺来,这一剑山呼海啸,犹如巨阙凌空,有摧枯拉朽之势!
秦源瞬时将间使穴中的所有仙气尽数爆散,随后催动执剑的手腕向上一提。
“轰!”
只剑长剑刹那间划出一道如虹的橙色剑光,又伴随着一阵龙吟般的怒吼,仿佛一条巨龙横空出世,以俾睨万物的姿态盎然抬首!
两剑相交的声音,亦被淹没在这声龙吟之中。
那四品大宗师眼看自己的宝剑竟立时断成两截,而手腕已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震得酸麻不已,不由目瞪口呆,心中巨颤。
高手过招,毫厘之间便足以决定生死,秦源看到如此良机,怎肯放过?
登时又手腕一转,以电光火石之速,在他仍未反应过来之际,将剑刺入了他的胸膛。
四品宗师,立仆!
秦源心下大喜,自己终于掌握仙气爆发的诀窍了!
不过,眼下自己仙气依旧太少,怕仍然不是周珏成的对手,还是先跑为妙!
此时,那柄一直如幽灵般在秦源周围旋转伺机偷袭的意剑,突然消失。
好像不对劲?
第二百零五章 你喊啊!
周珏成甩开两只虫妖,从雾阵中冲出来时,正好看到自己师弟被杀的一幕。
他彻底震惊了!
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在一个四品宗师和意剑的夹击下,竟然还能反杀?
此子到底是人是妖?
秦源刚迈开步子想溜,却发现周珏成又拦在了跟前,只好猛地一个刹车,差点扯到蛋。
虽然终归是没扯到蛋,但还是很蛋疼。
吗的,两只三品大妖都困不住他,这货强得有些离谱啊?
秦源暗暗叫苦,虽然自己已经学会了仙气的调动之法,但如今仙气还是过少,身上又背着个人,真心没把握能逃出去。
确切地说,是没把握能背着独眼强跑出去。
此时,强烈的颠簸,让独眼强忽然醒了过来。
“小秦子……你怎生……来了?”
茫然地看了下眼前的场景之后,他明白了什么。
“放,放下我,你且走,快……”
独眼强语气如丝,想挣扎着从秦源背上下去,却发现他已经被绑住,已经极度虚弱的他,怎么也下不去。
秦源两只手把住独眼强的臀部,向上颠了颠,让他再次趴好,然后像哄小孩一样,淡淡道,“乖,别动。”
独眼强一直是个要强的人,也曾是个凶猛的莽人,但现在……他被秦源的疼爱笼罩着。
突然就像尿床一样,丢人和暖意汹涌而来。
一激动,他就又昏了过去。
周珏成现在再也不敢小瞧秦源,于是也不再多说废话,直接重新召唤出意剑。
这一次,他可以集中百分百的意念,来击杀这个强悍如妖的小子。
秦源心里苦,心想老子认识那么多大佬,关键时刻却一个都用不上。
不由大喊道,“钟瑾仪,老子要挂了,你特么也不来?”
“还有,禁军统领呢?皇城之内有反贼杀人,你特么也不管管?”
周珏成不屑地一笑,心想禁军统领大晚上不睡觉,难不成专门来巡街不成?
手一抬,正要激发意剑,却正在这时,只听夜空中传来一阵大笑。
“哈哈哈,本督来也!”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便瞬间出现在秦源跟前,幽幽地漂浮在半空之中。
不是九门提督、禁军统领的姜应泰又是谁?
秦源吓得一激灵。
卧槽,这货怎么跟召唤兽似的,一喊就到?
这事儿还得从傍晚的内廷卫指挥使、锦衣卫指挥使、御马监掌印和九门提督的“联席会议”说起。
此次大佬云集的会议,商讨的就是内外廷及九门、禁军、御马监三营共同改变过去的巡防制度,防止被圣学会、青云阁有机可趁的事情。
会议结束后,姜提督就心血来潮,想暗访一下禁军在皇城的巡逻状况,于是就到处溜达。
秦源和那四品宗师大战的时候,他其实远在五六里外,但是一个大宗师的神息是何其强大,如此大的动静他马上就感知到了。
确定方向后,他就立马赶了过来。
等他赶到时,那两个四品、五品的宗师已经死了……如果他看到秦源杀他们的场景,恐怕得惊得当场翻跟斗。
不认为他是妖才怪。
不过,他的震惊还是一点都不少。
毕竟他看到了一个大宗师,还看到了两具尸体,而秦源的剑上淌着血……这就很容易得出一个推论。
这小家伙,居然在大宗师的追杀下,还能连杀两人?
更过分的是,他身上还背着一个人?
这他娘的是一个六七品的人能干出来的?
本来他倒还真想看看,秦源跟大宗师打能撑多久,但是听这小伙子都开始骂人了,只好就出来了。
秦源一看姜应泰出来了,庆幸之余终于松了口气,连忙说道,“姜大人,这货就交给你了!”
姜应泰微笑着点点头,“去吧,救你的兄弟去,男儿当如此!”
欣赏之情溢于言表,毕竟他行伍出身,最是看重这个。
秦源就抬脚一阵狂奔。
姜应泰看向周玉成,说道,“阁下是青云阁哪位?不如报个名号?”
周珏成决然不想放过秦源,但九门提督、禁军统领姜应泰的大名,他自是听过,也知道他的修为强横,不一定在自己之下。
不过略微沉思了下之后,他便有了主意。
当即沉声道,“想知道么?先胜了我再说!”
说罢,大手一挥,卷起一片狂风,只见方圆一里之内飞沙走石、遮天蔽日,而那把意剑忽地变成了暗红,隐藏在暴风之中,如狂龙探雾般呼啸着,朝姜应泰飞去。
姜应泰淡淡一笑,不慌不忙,瞬间也召唤出一柄紫色的意剑,那意剑剑身一震,宛若游龙出水,霎时间阵阵紫光便冲淡了暴风卷起的雾色,天地间顿时清朗许多。
两把意剑轰然相撞,剑气顿时爆散开来,周边一两里内的房屋无不瓦片纷飞,叮当之声不绝于耳,有些并不牢靠的房子,竟摇摇欲坠。
紫色的意剑明显占了上风。
却没过多会儿,周珏成忽然撤了意剑,让姜应泰不由一愣。
随即,姜应泰的意剑便穿过了周珏成的身体。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那只是一声衣服罢了。
心里嘀咕了一声,好诡异的功夫?
倒是许久没有遇到这样的对手了。
姜应泰收起意剑,正想去追,却发现那人竟然已经不见踪影了!
心里咯噔一下,好快的速度!
姜应泰心想,那人定然又去追小秦子了,不过小秦子应该正往清正司方向跑,自己往那边追去便是!
……
秦源并没有往清正司跑,因为他发现独眼强气息越来越弱了,清正司离这太远,等跑到他估计就死了。
于是他换了个地方,那里比清正司近,但应该也能救他。
周珏成利用金蝉脱壳之术,顺利摆脱姜应泰之后,就直追秦源而去。
他的速度确是天下少有人能及,一番狂追之后,很快又找到了秦源,然后追杀而去。
终于,在一处大宅门口,他拦住了秦源。
嘴角带着一丝胜利的微笑,身体漂浮在半空之中,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秦源,说道,“呵呵,你接着喊啊,看看这次还有谁能救你。”
秦源看了眼大宅门口,那大而浮夸的金字门匾,露出了憨厚而朴实的微笑。
那门匾上赫然写着,“钟府”二字。
第二百零六章 周珏成:不,不是这样的……
秦源看着周珏成,仿佛看到了一具尸体。
认真地问道,“你确定?那我可真喊了。”
周珏成淡淡一笑,“喊啊,本堂主允许你喊一次。”
秦源点了点头,然后便扯着嗓子吼了起来,“钟大人,钟伯父,钟大哥,有人要杀我!”
有人要杀我……
要杀我……
杀我……
秦源是铆足了劲儿喊的,喊声在黑夜里不断回荡,但是似乎被黑夜吞没,并没有什么回应。
但是秦源一点不着急,他打死都不相信,自己这么一喊钟家人会听不到。
唯一的不确定性,在于一会儿能杀出来几位大佬。
以及,周珏成会以什么样的姿势被摩擦。
周珏成显然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只见他呵呵一笑,问,“喊完了是吧?可惜,没人来啊。那就别怪我了。”
怕姜应泰还会来,周珏成也不想拖时间。
于是立即凝集神息,再次唤出了杀气磅礴的意剑,准备这次将秦源一击毙命。
就在这时,只听云层中忽然响起一声炸雷。
不对,是怒吼,裹挟着死亡风暴的怒吼。
那吼声的音波,让空气产生了恐怖的颤动,如同海啸掀起巨浪,一层层地拍打过来,连街边高大的银杏树叶都哗啦啦地颤抖起枝叶,如同瑟瑟发抖的孩子。
“谁敢动我贤婿?!”
伴随着声浪,只见身穿白色对襟内衣、披头散发、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的钟载成,从夜空中呼啸而至,伟岸的身影如同一座大山,以睥睨万物之资,挡在了秦源跟前!
他的周身散发着淡金色的气焰,那是狂放无比的剑气,吹得一头还没来得及束起长发,和略显花白的胡须疯狂舞动,当真如战神降临一般。
周珏成看到钟载成,登时被那强大的气息逼得血液一凝,目瞪口呆。
这般剑气、这般怒吼、这般战意,周珏成一看便知,那决然是大宗师,但绝非区区三品!
瑟瑟发抖中,周珏成绝望地瞪着秦源。
这混蛋,到底有多少援兵?
而就在这时,只见又一声怒吼从夜空传来。
“何方贼人,拿命来!”
呼喊之人却是一女子?
周珏成抬头一看,只见一位瞧上去四十左右的美貌贵妇人,身穿紫色络纱长裙,亦如同鬼魅一般悄然现身。
她,手里拿了个衣架?
嗯,反正丈母娘也到了。
话说,钟载成和楚南红原本都已经睡下了,一听宝贝女婿在外面喊救命,两人当时就不淡定了。
不过,钟载成可以立马杀出来,可楚南红总得顾及下丈母娘的形象吧?于是就抽了点时间,穿上衣服,戴上玉簪,小小打扮了下才出来的。
没办法,他们钟家向来是讲究门面的。
不过,楚南红如今贵为钟府夫人,自是没必要时时带剑在身旁,于是一着急就抄起了个衣架——主要是习惯了,毕竟最近二十年她揍钟瑾元基本都是用衣架。
虽然晚了一步,但是楚南红的周身爆散的剑气和杀意并没有逊色钟载成多少,几根发丝随风飞舞着,她冷冷地瞧了一眼周珏成,那眼神如同锋利的冰刀,直戳周珏成的灵魂。
秦源看呆了,想不到平常见了自己笑吟吟如春天般温暖的楚南红,竟也有如此气势凌人的一面!
威武霸气丈母娘!
还好这丈母娘有的是钱,没有跟自己要车要房要彩礼,要不然她说个数,三、二、一,自己也只有跪下接住的份啊!
啧……秦源发誓以后一定会好好孝敬丈母娘和老丈人的……
此时的周珏成,已经不是说瑟瑟发抖这么简单了,而是从头到脚、由内而外、从肉体到灵魂都被冰镇了。
他打死都想不到,这小王八蛋就这么一嗓子,竟然直接喊出了两个大宗师!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大宗师,根本不用打,只看一眼他就确定,他们中的任意一个就能灭了自己!
可周珏成就是想不明白,一个小小的内廷太监,能认识九门提督就已经够惊悚了,怎么还能认识这两位超然的存在呢?
这不合理,这不合理啊!
这种身份的人,怎会为一个区区小太监出手呢?
是假的,都是假的!
其实周珏成应该感到庆幸,因为钟瑾仪现在还在内廷卫没有回来,钟瑾元又正好出门去了,要不然他面对的将是一门四位大宗师的蹂躏。
嗯,钟瑾元的蹂躏必然会更粗鲁一些,毕竟他的修为可能比他爹还高,而且他“三省吾身”显然没有他爹勤快,一旦暴躁起来不堪设想。
秦源可不管现在周珏成什么心情,立马一指他,说道,“伯父伯母,就是他要杀了我!”
“嗯?”
钟载成、楚南红同时向周珏成投去了肃杀而轻蔑的眼神。
周珏成心肝脾肺肾又猛地一颤,哪还敢啰嗦什么,这时候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啊!
于是二话不说,以及施展出最强身法,登时身影化青烟一般,朝后狂退而去。
逃跑,就意味着他把后背暴露了出来,只会死得更快。
钟载成冷笑一声,立即大袖一甩,袖中顿时飞出一股剑气,那剑气恍若实质,刹那间便追上了周珏成。
周珏成只觉后背遭受了强横无匹的重击,登时从半空中跌落下来,随即“噗”地一声,咳出了一口鲜血。
紧接着第二股剑气飞来,又砸在了他的身上。
周珏成虽身穿宝甲,又有雄厚正气护身,却仍吐血不绝,速度明显放缓。
但丝毫不敢怠慢,还是忍着剧痛,继续飞快地向前跑去。
秦源发现钟载成和楚南红竟然没有追,不由纳闷地看了他们一眼。
钟载成看出了秦源的困惑,马上露出了慈爱明事理的微笑。
淡淡道,“不用追了,他已经死了。”
顶尖高手的自信!
秦源也就不再多说,立即说道,“伯父,快救救我兄弟吧!他快不行了!”
钟载成看了眼独眼强,又一抹他的脉动,顿时眉头一皱。
此人不好救了!
但看着好女婿那渴求的眼神,他又心神一动。
我贤婿,果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儿郎!
此人,老夫必救之!
当然要救了,要不然他钟家在女婿面前,还能有排面?
而当秦源抱起独眼强的时候,钟载成又看到了他手臂上的剑伤,不由一边往里走,一边又兀自暗赞。
为救兄弟于危难,他不惜孤身犯险,以死相博、不离不弃……
我贤婿,果真是个勇猛刚毅、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面对大宗师,他竟还能虎口脱险,剑下逃生、全身而退……
我贤婿,果真是天赋异禀、强悍无匹的不世之才!
而且这番生死之际,他竟还能不慌不乱,跑来这里求援……
我贤婿,果真是机智冷静、有勇有谋的好汉子!
……
周珏成还没死,始终提着一口气。
但他知道,自己的伤很重,如果没有高手立即帮自己疗伤,自己马上就会死。
而且,即便有高手帮自己疗伤,自己就算活下来,一身的修为也算废了。
但,好死总不如赖活着!
强烈的求生欲,促使他跌跌撞撞地走在空旷而阴冷的街道上。
他的正气已经全部被打散,也根本用不了什么传音石了。
现在,该上哪去找大宗师帮自己疗伤呢?
这时,他忽然看到对面走来一个高大儒雅的身影,那是……
周珏成顿时内心狂喜,那是圣学会的余言行!
同为反抗朝廷的“义士”,很久之前他们曾有过一次短暂的合作,所以周珏成与余言行,是有一点交情!
当年,两人还一起喝过酒呢!
于是周珏成赶紧喊道,“余、余坛主,救我,救我……”
余言行也是被方才的打斗吸引过来的,不过等他赶到附近时,打斗已经结束,所以正打算回去。
看到重伤的周珏成,他不由微微一惊。
虽然对于青云阁他没什么好感,但毕竟他跟周珏成也算老相识,因而快步走了上去。
“周兄,你怎生伤得如此之重?”
“我、我被两个大宗师打伤的!余兄,可否救在下一命,在下必倾囊以报。”
余言行没有多说,便立即坐下,给周珏成输送正气。
江湖便是这样,有些人情该卖还是要卖,日后或许有用。
周珏成一边接受余言行输气,一边又忍不住问道,“余兄,你们、你们在内廷多有眼线,可知道内廷有个小太监,年纪轻轻就修为惊人,且善于、咳咳,善于使用纸人及机关术?”
余言行闻言,顿时眉头微微一皱。
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人,可是大约十六七岁的光景?”
周珏成激动道,“对,便、便是那人!那人你们、你们千万小心,可惜……这只朝廷的小犬,我、我竟没能杀了他。”
“这么说,你们有仇了?”
周珏成阴冷地吐出八个字,“血海深仇、不死不休!”
余言行点了点头,然后果断收了气息。
又从周珏成背后走到他的跟前。
不声不响地掏出一支春秋笔。
周珏成不解地看着余言行。
“余、余兄?”
余言行叹了口气,颇是遗憾地说道,“周兄,你说的朝廷的小犬,可是我们圣学会的宝贝啊。”
哗啦啦……
周珏成仿佛被雷劈了一般,当场石化!
没完了是吗?
到处都是那小王八蛋的熟人?
难道这天底下只有自己一个是他的对头吗?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周珏成一边摇头,一边喃喃自语着,仿若得了失心疯。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呢?太欺负人了,这也太欺负人了……
余言行显然没功夫听他说这个,马上淡淡道,“周兄,为免你们青云阁去找他复仇,我只能杀了你。你有伤,要不……你先出招?”
周珏成绝望地看着余言行那一张正义凛然的脸庞,连骂的力气都没了。
出招,正气都没了,还出你娘的招啊!
片刻之后……
余言行用春秋笔,在空中写了一撇一捺。
一刀一剑便凭空出现,划过了周珏成的身体。
青云阁“三贤”之一,西堂堂主周珏成,卒!
第二百零七章 这是太监能干出来的事儿?
余言行杀了周珏成之后,顺便搜了下他的身,很快搜出一个纳石。
以他儒家大宗师的身份,自是不屑于做杀人抢劫的事的,正如他刚刚不屑于在输气时背后偷袭,并且还给周珏成先出招的机会一样。
儒家,向来光明正大,浩然正气。
他之所以取这颗纳石,只是想转送给秦源,毕竟这小子现在缺资源,而周珏成的纳石里应该不缺好东西。
送人,那就不算抢了。
秦源接了,那也算是凶手对受害者的补偿,同样合情合理。
对了,上次他要的妖隼的爪子也已经弄到,回头可一起送给他。
会里已经正式决定,灌顶之时就拿乾西宫做掩护,可以说到时候乾西宫是非常关键的一环。
而作为乾西宫主人的秦源,接下去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所以,多给他些东西也是应该的,毕竟无论从功劳还是未来的潜力来说,他都值得被如此对待。
是个好苗子啊……可惜不是儒家的,要不然自己一定收他为徒,假以时日他必然可名扬天下。
余言行站在春秋笔上,一边叹息一边消失在夜幕之中。
……
钟府。
经过半个多时辰的紧急施救,以及搭上钟府珍藏的一颗“乾清续命丹”之后,独眼强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
钟载成舒了口气,说道,“贤……秦公子可放心了,他应该很快便能苏醒。”
本来还想喊“贤婿”的,但终究是咽了回去。
之前他喊秦源“贤婿”,那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现在一想,他觉得人家还未下聘呢,就这么喊了显得过于心切。
毕竟堂堂钟府,还是要讲个排面的,要想让他改口,三媒六聘的过程是少不了的,要不然他出门怎么跟昔日同僚好友打招呼?
不光要三媒六聘,而且聘礼也不能少。不说跟公主比,起码也要与宰相府的闺女出嫁不相上下……或者略压一头,也是喜闻乐见的。
不过,秦公子家境贫寒,所以到时候聘礼这块钟府可酌情给予些支持,比如给他黄金十万两,他自己再凑几两,也差不多了。
当然,这种事私底下商议好便是,可不能让外人知道。
秦源见独眼强救回来了,自是欣喜,急忙谢道,“多谢伯父搭救。”
钟载成风淡云清地一笑,然后说道,“秦公子见外了。无非是耗了老夫些正气,以及府上一颗万金难买的丹药罢了,此丹药是老夫十年前远征漠北时于匈蛮王帐中偶得,总共不过三颗而已。他既是你的知交好友,那便都不算什么。”
秦源一听就知道老爷子又开始日常“讲排面”了,本想说用了如此珍贵之药心有不安之类的话,但是一想起那天的教训,就立即终止了这个可怕的想法。
这么一说,以他的脑回路,会不会听成自己是在说钟家的实力不够雄厚,会为区区一颗丹药心疼?
不行,要换个方式拍马屁。
于是想了想,他一脸正色道,“早闻伯父曾以三千铁骑荡平漠北、斩杀匈蛮王,小子心中仰慕如同滔滔江水延绵不绝。不想有朝一日竟能与伯父同堂而坐,又蒙伯父亲手搭救,实在是三生有幸,不胜感慨。”
钟载成闻言,果然老脸一开,哈哈大笑起来。
“秦公子言重了。哈哈,想老夫纵横一生,也未遇秦公子这般少年人才,如今你与仪儿能同修共好,老夫亦不剩欣慰。”
我贤婿,果然是知恩知情的好儿郎,更难得的是说话又好听,又中肯。
钟载成心情愉悦地出门了。
秦源守在独眼强身旁,等待他苏醒。
话说,这次行动他还是有些可惜,如果不是要救独眼强,他或许还能多偷听一会儿,没准就能听到更多消息。
秦源现在已经确定青云阁跟朝廷中的某些势力有勾结,否则他们绝对拿不到身份文牒。但那个势力是不是誉王,还没有证据。
如果能搞到誉王勾结青云阁的证据,那就一定能把这“冢中枯骨”送进棺材。
对于秦源来说,只要誉王倒台,景王和庆王任何一个上台,他都是可以接受的。
到那时,他才算真正活泛起来了。
秦源忽然想起,那魏鹰似乎提到,周珏成曾亲自把东西送到了城西的铁匠铺?
这说明,那个铁匠铺也是他们的秘密据点之一。
城西有几个铁匠铺?
想到这里,秦源就立即派阿三出去,让它先去城西转转,看看有没有可疑的铁匠铺。
如果有,就伺机偷听。
反正如果真有勾连之事,肯定会有线索。
……
独眼强终于醒了。
一片茫然地看着顶上黄色的幔帐和精致的床柱,他恍惚了很久,这才回过神来。
忽地喊了声,“小秦子!”
秦源转头,见他已然醒来,轻笑道,“喊我何事?”
独眼强转头,看到秦源安然无恙地坐在自己身边,又惊又喜。
“你、你竟没死?”
“你大爷,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嘿嘿……咳咳咳。”独眼强咧开龟裂发白的嘴唇,皱着眉笑了笑,笑得很难看。
咳嗽了几声,终于清了嘴里的淤血,他又说道,“小秦子,我为何总感觉,你就像妖精一般?每次遇到你,我都能死里逃生。”
秦源随手拿起桌上的香梨,咬了口,问道,“怎么,你还想除了我?”
“呵呵,你是妖我也不除你,也不许别人除你。”
“真特么肉麻。”
“何为肉麻?你说话怎生总这般奇怪。”独眼强又虚弱地一笑,然后问道,“可是,你是如何找到我,又如何将我从那里救出的?我记得,那里可有、可有一个大宗师,还有一个四品宗师的。”
“这说来可就话长了,反正他娘的差点没跟你一起走。”秦源轻笑一声,问道,“对了,你怎么会被他们抓去的?”
独眼强叹了口气,说道,“你不是说青云阁要刺杀百家书院院首吗,那我们清正司当然得调查了,涉及剑修和百家之事我们都得管。”
说到这里,他又压低声音,说道,“跟你说,这件事的幕后不简单,剑庙那边有令,必须要深挖!所以,司正大人希望到时候能抓一两个刺客来问问。这么一来,咱们就必须先弄清楚他们有多少人来,来的是谁、多高的修为,才好提前布置!”
秦源微微一笑,心想这些东西……我好像又能给你们啊?
七份刺客的身份文牒,只要给他们两个,他们就能立即锁定。
可是话说回来,他丫的上次自己帮把整个甲字科活着带回来,然后又打听到了青云阁要刺杀院首这么劲爆的消息,清正司好像也没有表示表示?
不是说有功必赏的么?
这么一想,他就决定先不说了,等清正司想起自己来了,再告诉他们。
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秦源又道,“那你是去打听消息,不慎暴露被抓了?”
“可以这么说吧,”独眼强苦笑了声,“那处院子我观察很久了,一直怀疑有问题。今天放工以后,我本想去转转,却不想被那大宗师发现了,哎……”
顿了顿,他又认真地问道,“你到底是如何救出我的?难不成你真会妖术?”
秦源不耐烦道,“当然有人帮忙了。”
“有么?我记得当时你背着我,孤身一人手执长剑,并无他人。我似乎隐约又听见你说,要与我并肩作战……”
独眼强看着顶上的幔帐,自顾自地说着,“你对我不离不弃、生死相依,我此生不忘。”
秦源用日了狗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浑身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嫌弃地说道,“你是不是误会了,我虽然是太监,但绝对不允许别人对我有那方面的想法,我有原则的。”
独眼强莫名其妙地看了秦源一眼,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毕竟这世界真有人好这口的。
“你这厮……老子也有老婆的!”
四目相对,然后两人就都库库库地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钟载成又走了进来。
秦源趁机说道,“这位才是你的救命恩人,原御前一等贴身侍卫、三千精骑连克漠北十三镇的威远大将军、一身正气镇关中,十年妖匪无影踪的前新原州牧钟载成钟大人!”
这马屁拍的,起码有八百匹的马力。
顺便还囫囵地解释下了自己为何能救出独眼强,免得这货还真以为自己是妖。
独眼强一听,登时瞪大了唯一的眼珠子,震惊之情无以复加。
虽然钟载成已致仕多年,但他的大名,他的传奇故事,身为公门之人谁人谁人不晓?
这可是能和司正大人平起平坐的大人物!
愣了一下之后,独眼强就挣扎着想下床,给钟载成行个大礼。
却见钟载成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又淡淡一笑,“罢了。不必谢我,要谢就谢秦公子吧,我是看在他的面上,才救你的。”
独眼强震惊地看向秦源,心里如擂鼓般咚咚作响,怎么也无法相信。
他、他竟然认识钟州牧?
而且与钟州牧的关系竟然如此之亲,能让钟州牧卖他面子?
不对啊,小秦子不是一直在宫里吗,怎么可能认识这般大人物?
钟载成显然没怎么把独眼强当回事,马上又看向秦源,笑呵呵地说道,“方才是不是受惊了?走走走,给你略备了些薄酒,喝些压压惊。对了,仪儿也回来了,我让她换身便服,也一起去膳厅,陪你喝两杯。”
独眼强看到这里已经完全失语了,就像一只呆头鹅一样,傻傻地看着秦源。
甲字科的弟兄们,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
堂堂一代传奇钟载成,略带讨好地在邀请一个小太监去喝酒。
更过分的是,他还打算让他亲闺女作陪。
嗯,不用怀疑,他亲闺女就是内廷卫指挥使……一个传说中乖张暴戾的女人……
这、这他娘真的是一个内廷厮役太监能干出来的事儿?
独眼强承认,这一刻他羡慕、嫉妒……不过恨不起来,毕竟那是与自己生死相依的人啊。
第二百零八章 贤婿果然很勇
钟家的宵夜,果然很压惊。
一张大圆桌,铺着红色的锦织餐布,上头有八个热菜、八个凉菜,又放着一个精致的酒壶,壶身盘着两条三爪蛟龙,一看就是御赐的东西。
桌旁还站着四个侍奉的丫鬟,一个个都如花似玉,青春逼人。
不过秦源目不斜视、正襟危坐,展现了贤婿的良好精神风貌。
钟瑾仪进来了。
换了官服的她穿着一身紫色的长裙,腰间系了镶嵌淡蓝色的宝石的白锦腰带,曼妙的身段被衬得格外细致。
外罩素青色开襟宽袖薄纱衫,纱衫半透明,可见白皙的小臂一对,可惜又内衬对襟的纯白锦衣,便把其余部分又裹严实了。
前帘的秀发稍稍挽起,背后垂着瀑布般的三千青丝,简单而成熟的发型,在高冷中透出一丝媚韵。
钟瑾仪就像一颗只破了一点点壳的荔枝,挂在很高的枝头,很难不让人想爬上去摘下来,然后剥开尝尝……可那枝头太高,一般人只能望而生畏。
膳厅内现在就秦源一人,但钟瑾仪还是坐到跟秦源隔着一个空位的椅子上,然后开口就问,“你怎么又来了?”
看她态度如此恶劣,秦源就决定不搭理她,只是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呷了一口。
比她更高冷。
钟瑾仪皱了皱眉,正想发飙,却见他手臂上裹着绷带,不由面色微沉,问道,“怎么回事?何人伤你?”
秦源觉得这还像句话,于是说道,“我被人追杀,所以跑这来求救了。如果你觉得不妥,下次不来便是了。”
钟瑾仪没有接话,只是又加强语气重复了一遍,“本使在问你,何人伤你?”
嗯,很执着,且语气微冷……如果周珏成没死,怕是要惹大麻烦了。
秦源马上说道,“青云阁的人,不过已经被伯父杀了,你不用紧张。”
“本使紧张了么?”
“可能有一点。”
“并没有……吃饭。”
钟瑾仪结束了这个话题,然后给自己打了一碗虾仁翡翠羹,放到跟前,正打算吃,忽然又想起什么。
问道,“你怎么出宫的?还有,青云阁的人为什么要杀你?”
秦源夹了一片烤牛肉,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青云阁与百家书院无冤无仇,为何要刺杀他们的院首,你不觉得好奇么?有没有可能刺杀院首只是为了声东击西,真正的目的在于帮圣学会灌顶呢?”
钟瑾仪拿着调羹的手停顿了下,沉吟了下后,觉得秦源的怀疑很合理,不由微微颔首。
秦源又道,“所以你说,我要不要帮你调查一下?至于怎么出宫的……既然你不愿意给我开条子,那我便只能找敏妃了。”
一句话两个信息:其一我是在为你冒险,你却不理我,连个条子都不给我写,你不觉得惭愧吗?
其二,你不理我没关系,我不必事事依赖你,还可以找别人。
不过这话他说的轻描淡写,没有表露丝毫责怪之意,但越是这样,越是让钟瑾仪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秦源的事。
之前秦源用传音石跟她要条子的时候,她还以为这家伙又贪玩想出宫去,加上本来就在商议要事也脱不开身,于是便没回他。
却不想,他竟是打算冒险为自己打探消息去。
越想越觉得歉疚,钟瑾仪差点有种自己是“负心人”的错觉了。
同样的话,如果秦源选择质问钟瑾仪为何不回他,以钟瑾仪的性子必然不悦,自然达不到这种效果。
而这般润物细无声的表达,反而更能切中她心底的软处……所以,跟女人讲道理,是一定要因材施教、因人而异的,切不可看了点鸡汤就自以为是。
“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再这般去冒险了。”钟瑾仪换了语气,说道,“身为密探你尽心尽责,自然是好的,但本使还是希望……你能活着,安全为先。”
秦源一声轻叹,随后温柔地看向钟瑾仪,幽幽地说道,“在你眼里,我是因为密探才尽职尽责的么?”
气氛一下子就暧昧了起来。
相比于上次为自己辩解“沾花惹草”的必要性,这次他的暗示更加直白、更加不经掩饰。
这几乎是明着撩了。
秦源承认自己有赌的成分,但这种机会很少有,他肯定要搏一搏。
赢了指挥使喂葡萄,输了女魔头剁狗头。
如此,也不负钟载成大晚上苦心安排的这顿夜宵。
此时,站在铜镜前观看“直播”的钟载成和楚南红,也都不由为他捏了把汗。
基于对女儿的了解,他们认为贤婿可能会遭到毒打。
但贤婿果然很勇。
贤婿莫怕,乾清续命丹还有两颗的!
这突如其来的暧昧,确是让钟瑾仪猝不及防,拿着调羹的手不由轻微地一颤,差点还被刚送嘴里的一口羹呛到。
吃饭便吃饭,他怎生……又来这般?
钟瑾仪的抗拒,不是因为厌恶,而是因为每每这时,她便会不知所措,紧张地想逃跑。
这一次她的反应更大,甚至白皙清冷的脸上升起了一抹淡淡的桃红,显得越发妩媚不可方物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她人生第一次。
钟瑾仪努力地坐直身姿,倒是未失指挥使的威仪,却已如芒在背,完全不知道如何接话了。
只好撩了下鬓角那一丝微乱的秀发,将它们拨到耳后,然后假装淡定地继续品尝虾仁翡翠羹。
本使,什么都没听到。
而秦源这小混蛋,得理不饶人,非在一边认真地看着她,仿佛在欣赏美景。
钟瑾仪被他看得心绪大乱,很想重拾指挥使的威严,质问他“看什么看”?
当然,打一顿效果更佳。
但,此刻她除了一手拿着调羹,一手紧张地攥得手心湿漉漉的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什么都做不了,就很接近默认了。
至少,如果换个人跟她说这种话,现在肯定已经躺下,而不是让她像只鹌鹑一样,安静地坐着。
空气安静至极,就这么看了钟瑾仪一会儿,秦源终于收了目光。
他也怕看太久,钟瑾仪会发飙,让安静变成安详。
钟瑾仪又吃了几口,终于感觉缓过神来了。
于是淡然起身,对秦源说道,“我吃饱了,你吃完也去歇息吧。”
“好,晚安。”
“何为晚安?”
“就是……希望你能做个好梦,无论梦里有没有我。”
钟瑾仪深吸了一口气,没有搭话,径直走到门口。
忽地又停了下来,淡淡道,“那,你也晚安吧。”
第二百零九章 两件好事
钟瑾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句,她现在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这个小混蛋了。
可,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泡在澡桶里,氤氲的热气让整个浴房都雾蒙蒙的。
钟瑾仪轻轻地擦拭着自己的胳膊,看着胳膊上娇嫩的肌肤,她鬼使神差地,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仔细地确认了一下。
嗯,得益于修为和灵药,自己的身形并没有如坊间的女子一般走样,肌肤也算不错。
好好保持的话,当能再坚持三十年的。
这样的话,原本与他只差十岁左右,现在看起来,便只差五六岁了。
其实相差不大。
不过,本使……算美貌女子么?
他这性子,怕也不是如爹爹那般专一之人,若是来个三妻四妾,本使岂不是要独守空房,到时颜面何存?
但是,独守空房也未必很差,又能保持现在这般,又能跟家里有个交代。
可他若是本使的男人,本使凭什么要让给别的女人?
好烦,感情之事,尚不如练功来得轻松。
……
清正司很快收到了钟府的通报,派甲字科胖头陀(高瘦的那位)来接他回去。
胖头陀去接独眼强的时候,独眼强正趴在床上啃一个鹿肘子,啃得满嘴流油,感觉比京城大饭馆里做的还好吃。
嗯,钟家也给他备了一份宵夜,规格还不低,有荤有素好几个大菜呢。
所以胖头陀也坐下来,跟他一起吃了一会儿,然后两人才一起去找赵管家道了谢,出门去也。
秦源自然是夜宿钟府了。
倒也不是他想在那睡,如果有的选的话,他晚上还是想去苏若依那睡的,毕竟好久没跟她交心了。
他向来是个公平的人,无论是苏秦秦、敏妃、钟瑾仪还是苏若依,手心手背都是肉,绝不能厚此薄彼,要一碗水端平才行。
问题是钟载成太热情,非要留他在府上住下。
钟载成不可能不热情的,毕竟他亲眼目睹贤婿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
这就跟他打仗一样,掀桌子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能灭了漠北所有匈蛮。
而看贤婿的胆色与手段,他也确定他定然能拿下仪儿,成为他钟家赘婿。
他当然不敢拒绝,毕竟这位威远大将军会因为人家不喝他的酒而掀桌子砍人,弄不好也会因为不睡他的床,而产生掀了自己天灵盖的想法……就这样的选手,发起飙来自己上头有人都没用。
当然,这话可能有些夸张,但这么好的老丈人,他也不忍心驳他面子不是?
……
第二日,回到乾西宫。
快到中午的时候,楚宴修来了。
这货今天终于没有拎着两条鱼来了,只是……
“秦兄,你看这次我给你带了什么?”
楚宴修笑呵呵地晃了晃手里拎着的东西,一脸扬眉吐气,要一雪前耻的表情。
秦源一看,只见他手里拎着的,是某种硬壳四腿的小动物。
嗯,两条鱼改成两只王八。
秦源不愿以最坏的打算去推测楚宴修,但很明显这王八肯定又是那个池塘捞上来的,而且很可能也是他用毒药毒上来的……
所以这特么跟鱼有什么区别?
“惊喜吗?这甲鱼很补的。”楚宴修嘿嘿笑道。
“这特么不是王八?”秦源黑脸。
“这是王八?那鳖又是什么?”
“啊这……”
秦源懒得吐槽了,他承认在这件事上他终于被楚宴修征服了,再也不想跟他犟。
他爱送什么送什么吧,大不了回头做花肥好了。
楚宴修照例蹭了一壶好茶,然后对秦源说道,“我找你有两件事,都是喜事,你要先听哪件?”
“你特么是不是智障?你哪怕说一件好事一件坏事我都有的选,两件喜事,我说我选第一件,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件?”
“知道啊,第一件就是,你升官了。”
楚宴修掏出一个腰牌,说道,“上次你帮会里运来了东西,又找出了叛徒,救了一名弟子的性命,会里认为你功劳甚大。本着有功必赏的原则,现在总舵主亲令,擢升你为朱雀殿左使。”
顿了顿,楚宴修凑近秦源,又补充道,“也命你参与宫内机要事务。秦左使,总舵主特意带话过来,说你现在身居要职,千万不要让他和会中三万七千弟兄失望。”
秦源听完,顿时心头一震。
好极!圣学会终于忍不住,想用自己这颗棋子了!
所谓的参与机要事务,很明显是就是想让自己协助他们灌顶,这根本不用猜。
现在离灌顶还有十六七天的时间,不知道他们打算什么时候跟自己说,详细的灌顶计划?
楚宴修其实也是刚刚得知这个消息,得到消息的时候,他既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在意料之中的是,秦源在宫中拥有得天独厚的条件,而且连鹊都认为他可靠,所以这次“灌顶”,会里一定会让他参与。
但意外的是,会里直接封他为朱雀殿左使。
朱雀殿自殿主以下,分左右二使,而以左使为尊。
也就是说,在朱雀殿上千精英中,他已坐上了第二把交椅。
这个级别,即便是他这种入会已经七年,且身为药家高徒,也不曾达到。
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这个职位更像是一种预支的承诺,如果秦源这次不能协助圣学会成功灌顶,那么封了也是白封,因为没人会服他。
反过来,如果他真的成了,那么凭此功劳,别说他是少年天才,就是修为平庸之人,也足以服众,没人能说什么。
不过,一旦他坐稳这个位子,手上的权力会大到难以想象,在会内争斗不休的当下,他能一一摆平各方人马么?
总舵主,下了一步很有意思的棋啊。
秦源现在还不知道“朱雀殿左使”意味着什么,感觉那不过是圣学会下面一个分支的其中一个虚职罢了,于是心安理得地接过了令牌。
“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你要余坛主帮你办的东西到了,另外余坛主还帮你弄了个小礼物。”
楚宴修说着,将两只妖隼的爪子,以及一颗纳石拿了出来。
秦源心里又是一喜。
木鸢的配件终于齐了,自己又多了个杀手锏。
不过,这纳石……
“这是一个叫什么周珏成的大宗师的纳石,余坛主说他帮你杀了那人,顺便取了他的纳石,来给你压压惊。”
秦源一皱眉,然后惊讶道,“好家伙,姓周的最后被余坛主杀了?”
奇怪了,余坛主怎么知道那货在追杀自己,又怎么遇上他的?
所以姓周的昨天晚上到底遭遇了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