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幺美从来没觉得要钱这么恼火,以前虽然也穷过,但陈国栋开面馆挣的每一分钱不用说主动上交。还交得恭恭敬敬的,客客气气的。
还要哄着蒲幺美收钱。
后来,玉然有钱了。
更是出手大方,从来不会问她钱用哪里去了。
现在呢……蒲幺美拿着那一点微薄的生活费对陈玉然说:“你妈我这辈子没有手心向上这样要钱过。”
陈玉然说:“那是我爸太惯着你。”
蒲幺美没想到陈玉然会这样说话,立马甩了钱:“玉然,你忘了在家妈对你的付出了吗?”
“你从小到大花妈那么多钱,妈说过什么了吗?”
陈玉然冷笑:“你还没说吗?”
“就算你养我一场是我欠你的。可我还你的,还陈家的连本带利也够了吧?”
陈玉然一番话夹枪带棒,噎得蒲幺美哑口无言。
蒲幺美嘴巴一张一合,到底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她低头看见自己皱巴巴的手,镜子里曾经骄傲的女人,脸上昔日飞扬的神采现在也已满是皱纹。
她竟然老了……
蒲幺美第一次感到无力。
从陈小秋回来开始,在蒲家老屋打的那一架开始,她输了开始。
一夕之间,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彻底偏离了她的预期和掌控。
蒲幺美觉得痛苦,拿起手机再次想办法联系邹文斌。
这个男人,自从玉豪出事后就找不到的男人。
蒲幺美咬牙切齿,对着空号的提示音呢喃:“等着!”
“邹文斌,我不信我蒲幺美找不到你!”
……
疗养院这边,陈玉然拿了钱来补交拖欠的一个月疗养费。
护士一边登记一边睥睨着陈玉然问:“你这是补交,那这个月的呢?”
陈玉然脸上不悦:“怎么,我下个月来交这个月的不行吗?”
护士说:“行倒是行。”
“等于还是拖欠一个月的呗。”
护士的声音不大,嘟囔着偏过头去看电脑:“补交欠款完成你要去看看患者吗?”
陈玉然本来就不高兴,不就是欠了一个月的钱吗?
有什么大不了。
她又不是没给。
护士让她去看看患者,陈玉然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有什么好看的。
又不是真的是她的家属。
她烦都烦死了,自己挣点窝囊钱,还要平白无故的给一个外人用。
离开养老院的时候,陈玉然还是在院子里看见了张菲菲。
张菲菲穿着病号服,瘦得跟火柴棍一样。有病友拄着拐杖走过,张菲菲一下缩在地上,呜啊呜啊的哭喊狂叫。
惊恐得像只流浪狗。
护士拉她起来,张菲菲拖着不肯动,还把护士拉得一个趔趄,护士站起来左右看看无人,一巴掌就甩在张菲菲脸上。
张菲菲被打得呆滞。
护士又伸手去拧张菲菲的胳膊,压着声音骂张菲菲是傻子,又把鼻涕甩她身上。
……
陈玉然逃也似的离开疗养院,心里百感交集。
她说不清对张菲菲是否有同情,她只是依稀记得没出事以前,她偶然见过玉豪和张菲菲一起在商场逛街。
那时候,张菲菲还化着浓妆,眉飞色舞的拉着玉豪撒娇说要买个包。
陈玉然看不上张菲菲,对玉豪说:“这种女孩,你还没够吗?”
陈玉豪毫不在意,摸摸自己的头发说:“姐,就是玩玩。”
“我不会当真的。”
姐弟俩站在一边说话的时候,张菲菲就老实乖巧的坐在店门口的椅子上等。
陈玉然多看了一眼张菲菲浓妆的脸,张菲菲还不好意思的起身喊陈玉然:“姐。”
陈玉然皮笑肉不笑,眼皮都没抬就走了。
当时的玉然哪里知道,后来再见张菲菲,竟然是这样的局面。
这个女人,到底还是害了玉豪。
玉然从小到大最疼这个弟弟,除开蒲幺美的灌输以外,玉然对玉豪是真的有感情,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为玉豪付出。
玉豪是她看着,守着,疼着长大的弟弟啊。
现在却被关进监狱里,玉然怎么能不恨张菲菲。
离开疗养院的时候,她长出一口气,回头盯着疗养院的大门看了许久。
这样赚钱供养一大家子还要还债的日子还要过多久?
一年,十年,还是……一辈子。
陈玉然想都不敢想。
只觉人世间处处都是一片灰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