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这话,靳统武就面露难色,吞吞吐吐地说道:“我们还有一点粮食,再挖点野菜,不过量少味差,吃了几顿,不少士兵就觉得受不了。”
“嘿嘿”,李定国笑了笑,“忠良,去抱个坛子来。”
“啊,表哥,他们想吃不知道自己弄吗?”马忠良一直和靳统武一直不怎么对付,何况是拿他们的肉。
“义军队伍,要相互支援,快去。”李定国大声吼马忠良。
马忠良嘀嘀咕咕地让人搬来了一个大坛子,李定国将坛子盖子打开,端给靳统武闻了闻,顿时一阵肉香扑鼻。
“好像是猪肉啊,安西王,可否赏给属下,弟兄们饿着呢。”靳统武肚里的谗虫可闹了起来了,抱着坛子说什么也不撒手。
李定国用刀拨开上面猪油,取了一块猪肉放在桌子上,用刀切成片,再用刀插上一块,送到靳统武嘴巴跟前,“张嘴。”靳统武张开嘴,李定国把肉塞进去,靳统武一口咬住,大嚼起来,满嘴流油,哈哈大笑。
李定国递给了靳统武一双筷子,“快吃啊,我可不喂你啊。”
靳统武夹起肉大吃起来,哪真是有滋有味儿啊,汪公福和马忠良在一旁,直流着口水,靳统武是真饿坏了,这么油腻的东西,他是一口接一口,怎么也停不下来。
李定国这才将弄肉弄吃的办法给靳统武细细地说了,待到靳统武将一斤多的肉吃完,李定国才将这些东西给他讲完,“安西王,这一口肉香得,咱这一辈子也没有吃过这么香的东西,往后你请好了,为了你安西王,老靳赴汤蹈火,两肋插刀,绝无二话。”靳统武提了两坛子肉,千恩万谢地走了。
李定国认为必须抓紧想办法解决各部的伙食,于是将之前寻找食物的士兵们集中起来,再给他们培训一番寻找食物的办法,培训完成当天就将他们派遣到外面的各部去,带领大家去寻找食物以度过难关。
早上,靳统武起了个大早,四处巡查驻地,就是一片山坡,从坡下一直向坡上走,岗哨非常到位,靳统武走过几处,都被哨兵拦住盘问,没有口令,绝不让离开驻地,这杜绝了个别人跑去找清军告密的问题。不过走过一株大桑树下,却发现了一些新鲜的深绿色马粪,队伍里马匹本就不多,这里怎么会有马粪?靳统武蹲下来仔细观察,这马粪不是完整的一堆马粪,明显有人为挪动过的痕迹,那么可以断定一开始这堆马粪不是由马拉在这里的,而是有人移动过,是谁这么干的,靳统武冷汗瞬间流了下来,冷风一吹打了个激灵,很明显这里是上风口,满清是马上民族,一旦敌人发现这里有战马,必然围剿。
“张仁辅,把马粪埋了,你给我守在这里,任何到这里来过的人都要给我记下来。”“是。”
“安西王,我的驻地附近,有人故意挪动了马粪,我怀疑有人给清军报信。”靳统武连忙找到李定国通报,李定国赶紧和靳统武来到的他的驻地。一路上两人隔一断距离便趴在路上听听有没有清军的马蹄声,确认安全后,二人来到靳统军驻地,两人离马粪位置一定距离时,李定国就拉住靳统武,绕着马粪转了一圈儿,再绕着驻地走了一圈。
“安西王,很明显有人准备用马粪给清军报信,就是找不出人来啊。”
靳统武急道。
“其实也可以用一些办法来把他找出来。”李定国道。
“什么办法?”
“你想这个人用马粪在上风口,官道在下风口的方式,清军闻到马粪,便会怀疑此处有军队,这样就可以向清军告密,寻常物事,只能说明此处有人,未必能说明此处有军队,如今到处缺马,这个办法能够说明此处有军队,说明此人心思非常缜密,对马尤其了解。”李定国分析道。
“安西王,你说得太对了,这人肯定对马有很深的了解。”靳统武大悟道。
“咱们的队伍里的人,多少都有些认识,如果有与其它人不认识的人,就立即排查,这是一个办法,如果这样还找不到,你就让人报名管马,这人肯定会报名,因为他还要找机会告密,有马就方便报信和逃走,这是另外的办法。”李定国缜密的心思,令靳统武目瞪口呆,怎么他脑子一会儿糊涂得很一会儿清醒得很。
靳统武把张仁辅找来,让他在队伍找人报名管马,果然有十个我报名,靳统武便差人将这十人暗中监视起来,头两天倒是没有事,第三天,张仁辅发现黄不三早上埋马粪时,竟悄悄将马粪涂抹在林边的树干上,张仁辅将此人抓住,交给靳统武审讯,靳统武倒是简单粗暴,直接用刀捅在他大腿上,这人就招了,原来他是想将众人的性命换取清军的赏钱回河南去。靳统武本想剐了这黄不三,但是担心血腥味引来清军,只得将他活埋了,在血腥的年代,人们对敌人是非常残忍的。
李定国觉得此处不安全,命人立即清理生活的痕迹,当夜带军渡过西河,在西河北面的山林中过夜。
只可惜消息还是走漏了,次日下午,马元利在巡哨时,远远地听到马蹄声音,在顺庆府境内,敢如此大张旗鼓,除了清军还能有谁?而且这股清军足有几百人之多,马元利连忙派遣人前去侦察,自己带了几人在后面设岗,派遣两人向李定国报告消息。
只是这清军来得好快,马元利正在林中设岗,一阵箭雨下了过来,马元利只听得嗖嗖之声,心道不好,身上便中了数箭倒地咳血而亡。
李定国此时早已听到了马蹄声,连忙起身,清军来的有数百人马,在这密林之中情况不清,自己这一千多人,即便组织良好,也未必能打得过清军,何况人马星散各处,这种无准备之战,决不能打,他便率军急速向林中退去,清军派遣一队人马向林中追来,但一入林中便有不少清军落入陷阱,死伤不少,林中惨叫此起彼伏,清军便停止了入林中追击,只在林边官道上向树林中放箭。
李定国率军撤进林中山坡,四处派出了侦骑,清军绕着山到处搜寻,李定国见天色已晚,决定晚上再突破清军包围。
清军统领也是甚急,自身兵力并不甚多,一旦入夜,对方很容易找到薄弱环节,突到外面去。不过这统领随着豪格入关,身经百战,这样的阵势,他在东北老家打猎时,就用过一个损招,放火。
李定国带领众人在山坡上休息,就看见山下冒烟,片刻便见四处火光冲天,他妈的,李定国心知要糟,连忙率领众人翻过山顶,朝山的另一边突围,可是山的另一边也燃起了冲天火光,这山上都是高含油的苍天巨柏,加之冬季含水量低,火势来得十分凶猛,顷刻间,火带已宽大近二十米,加上有毒烟雾,山火的影响宽度要超过三十米,要冲过这样的火带,再和清军拼命,除了全军覆没没有别的结果。清军在山下喊道:“吴三省将军,肃亲王久仰你的威名,只要你归顺大清,定会保举高官厚?。”
天要亡我,李定国心想,不过这样也好,兴许能穿越回去,想到这里,李定国脸色黯淡,声音凄然地对众人说道:“各位兄弟,如今我军濒临绝境,山火猛烈,咱们冲不出去,本王宁死不降清军,永远不做建奴的奴隶,但上天有好生之德,各位兄弟之中,如有愿意归顺清军的,本王也绝不阻拦。”
“表哥,咱们兄弟生死相随,你死啦,我也不独活。”马忠良流泪说道。
“好兄弟。”
“老天爷,你开开眼,上下五百年,纵横几万里,李某俯仰无愧于天地,今日,我等殒命于此无所谓,只是你善恶不辨,忠奸不分,如何面对你的子民?”李定国手执长枪,对着上天大叫道。
“我认为今天晚上会下雨。”小艾发来了意识流。
“是真的吗?”李定国大喜。
“说实话,我的气象短期预报非常准确。”小艾自己地说。
“大王,我汪公福住汉家地食汉家米,永不为奴。”汪公福起身高声说道。
“永不为奴。”
“永不为奴。”
“永不为奴。”
众人手挽着手站在山顶,看着山下熊熊烈火,准备接受命运的裁决。
没有人为了逃命离开,其实想也能想到,但凡意志不坚定的,早在西充惨败发生之后就跑了,还会跟着混到现在?
山下的清军哈哈大笑,这些胆小鬼汉人,只配像猪一样的烤。
李定国见火势已经漫过山腰,反正也是死不了了,索性就大方一回,便让人拿出猪肉等物来,又从山溪中舀来泉水作酒,与兄弟们大吃大喝。李定国觉得还不过瘾,竟然点燃火堆,将猪肉等放在火上烤。不一会儿,猪肉就冒着油光,滋滋作响,众人大吃,视死如归。山下清军看见山顶放火,以为是敌人临死前的纵火,高兴非常。夜色渐深,山野格外寒冷,清军见火势还猛,便在山下等待。李定国与众人还在觥筹交错,纵情狂欢,没承想,这冬日的夜竟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淋在身上虽说寒冷,却让众人仿佛看到了希望,纷纷举手接着雨水,虔诚地期盼老天降下甘霖来。这老天仿佛知人心一样,不一会儿,哗哗哗地下起大雨来,周遭已近在咫尺的大火,竟然给生生浇灭了。
“哈哈哈,兄弟们,天不绝我!老天爷,你终究还是听了李某一言啊!”李定国双手展开,紧闭双眼,任由雨水浇打在自己身上。这场及时雨,仿佛是上天对他的回应。
“兄弟们,咱们大王乃真命天子,有老天爷保佑着,清狗怎么可能奈何得了咱们大王?”他的声音在雨中回荡,充满了激情与坚定。
“天子!”“天子!”“天子!”众人士气大振,纷纷高呼,他们的目光中充满了崇敬和信任。这一刻,李定国成为了他们心中的信仰,如同神明一般。
雨水打湿了他们的衣裳,但却无法熄灭他们内心的热情。他们坚信,只要跟随李定国,就能够战胜一切困难,迎来胜利的曙光。而李定国也深知责任重大,他必须带领这些忠诚的兄弟们,走向光明的未来。
李定国带人快速转移,穿过封锁线时,看到了马元利的首级,李定国大哭一场,二人一个是帅一个是将,相得益彰,如今马元利故去,有什么大事,他又与何人商量?
“老伙计,你人走了,我得给你留个后。”李定国与众人找到了那个放孩子的山洞,发现那孩子果然是将门之后,几天时间竟然丝毫不惧,不时地用舌头舔舔野狗的血肉,奇迹般的活了下来。李定国找来些蜂蜜,给孩子抹在嘴巴上,孩子以为是母亲的奶头,着急地舔了舔,甜度极高的蜂蜜,让孩子开心地笑了。“臭小子。”李定国抱起孩子,交给人好生养着。李定国舍弃自己的孩子,为马元利留下后人,士兵们为李定国的侠义心肠感动得落泪。
很明显,差点被烧死的经历让李定国清醒了起来,对队伍严加管束,终于再没有泄露出一些讯息,隐伏在离顺庆府几十里的山中。但过了那个紧张点,侦察、放哨和整理兵器和弓箭这些重要的事情又松懈了下来。1500多人,只有前锋营和护卫营500人有人带,另外的一千多人,还凭借着马忠良、汪公福跑前跑后连轴转似的照应,有些人无所事事。
第二日的清晨,李定国心里有事儿,一大旱起床,从营房一直跑到一座石头山顶去踏勘地形,侦测敌情。但见这山上净上枯木荒草,泥黄的芦苇足有两人那么高,一路走来,既没有卫兵也没有侦察人员上前盘查过问,要是敌人从芦苇丛里摸到营房跟前儿来进攻,只怕自己就会成为第二个张献忠,李定国心里暗暗心惊。
正思考间,马忠良和吴三省带了十多个人寻了来。
“表哥,一大早看不见你,可吓死我们了。”马忠良大声说道。
李定国脸色阴沉:“难道没有卫兵吗?”
“我让高龙兵带二十多人担任卫兵,马上把他找出来。”汪公福气得发抖,三步并两步,往军营赶紧,一到军营就到处盘问高龙兵在哪里,最后终于在一张破床上找到他,原来他正蹶着屁股睡大觉呢,起得早一点士兵在周围走来走去,马没有人喂,进出营的道路连个拒马都没有,一切都是乱糟糟的,如果这时清军进攻,保险全部完蛋。
“忠良,去把农长耕找来。”
片刻功夫六人来到李定国跟前,李定国将大家集中在一起:“兄弟们,队伍现在很乱,很危险。”语重心长地说。
“大家伙没人管没人问。”汪公福着急地说道。
“表哥你说咋办?”马忠良什么都听李定国的。
“怎么办?”李定国在营房里来回地急走:“清军就在我们左右,我们必须随时掌握周围清军的动向,将要统兵,兵要知将,我们得加强组织,把每个士兵就组织起来,睁开眼睛就有人管,就知道完成什么任务,我们必须时刻做好战斗的准备。”
“我们必须建立严密的组织。”李定国叫道。
“是啊,我们现在这点人马,还打着大西军的旗号,别说清军,那些被咱们杀过的川人都能要了咱们的命了。古话说得好,名不正则言不顺,我意,咱们的队伍就像当年一样,取大王封号中的安字,叫安字营,如今天下大乱,人心思安,百姓也接受。”靳统武试着说道。
“这安有平安,安定之意,我赞成。”汪公福道。
“就叫安字营。”众人纷纷赞成。
“表哥你就是营长,嘿嘿。”马忠良说道。
“对,大王就是营长。”李定国就等着大家表态,看来这支追随自己的队伍,打了一个胜仗后,心跟自己贴得更近了。
“小的建议,大王委屈一下,对外称大都督吧,不能用真名,更不能说是安西王,这样目标小一些,免得敌人知道咱们的底细。”汪公福心细。
“我看必须这样,我称大都督,对内对外都一样。建立了营,就得有个营的样子,我在的时候我管事,可我也不能事无巨细,面面俱到,得有一个参谋部,出谋划策传达命令监督执行等等。”李定国盯着汪公福说道。
众人会意,这是要让汪公福当参谋。
“我们这里边,就汪大哥识文断字,汪大哥当参谋最合适。”吴三省说道,其实让他当参谋,他也是不会干的,他喜欢上阵真刀真枪杀敌。
众人纷纷点头。
“好,就依大家,不过汪大哥不是当参谋,是参谋长,长官长官,无长不是官,参谋还得有好几个呢。”李定国心想,汪公福要能指挥得动军队才行,不然部队没有首领备用人选,一旦遇险很容易被敌人打垮。
“建立了营,营下面不能没有基层组织了,还得有人分开管带,全营分为五个旗,每个旗3百人,第2旗、第3旗、第7旗、第9旗、第11旗、五个兄弟各任旗长,第2旗旗长靳统武、第3旗旗长吴三省、第7旗旗长马忠良、第9旗旗长祁磊、第11旗旗长狄三品,另外的几十个人由武水都统领就做营部的卫队,我和汪公福平常跟着第7旗活动。”李定国说道,众人点头称是。
队伍组织了起来,下一步是干什么呢?众人陷入了思索,李定国紧皱眉头,部队躲过了最初的孵化期,破壳成蛹得找到自己的生存之道了。“各位兄弟,咱们之前是躲着清军,现在咱们这么多人,想躲也没那么容易躲了,而且如果不与清军开战,咱们各自回乡种地便了,何必在此躲躲藏藏?”汪公福双手一摊,好像在问自己,其实是看着大家。马忠良一下子跳起来道:“我们才1500多人,如果遇到大股清军,咱们凶多吉少啊。”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打也打不得,躲也躲不起,你们说怎么办。”靳统武用力挠着头问道。
“我看哪,得分两部分,第一是派遣人和我大哥联系,看他们怎么样,他们若在,咱们的处境就好得多,然后就是咱们和他们怎么相互配合;二是清兵咱们得打,这么多人,也很难完全躲得开,不过咱们不打大股清军,专门打小股的清军,汉八旗不超过500人咱们可以打,蒙古八旗不超过300人咱们可以打,满八旗不超过200人咱们可以打,而且主要打粮草辎重部队,这样既可以补充咱们军需,也可以打击清军的作战潜力,支援友军。”说完,睁大眼睛看着大家,这事儿其实他也没多少自信,他毕竟只是一个科技专家而已,哪有什么军事经验,何况他所处的时代,国家承平日久,国民里军事经验都非常缺乏。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大家对他这个办法还都挺认可,纷纷点头同意。
当夜,李定国委派鲜于人礼(鲜于姓原系四川旧姓,鲜于人礼系四川人,便于乔装改扮)去联系孙可望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