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二十九 红阑(2 / 2)太兴二十年首页

“别再叫殿下,你与我,没隔着这么多繁文缛节。”

荒唐充斥了前半夜,顺理成章地林择善留在公主殿中过了后半夜,搂着她安稳地睡去。

维太兴十三年,岁次癸酉,五月丁酉朔,二十二日戊午,皇帝若曰:“於戏!邦女下嫁,义著周经,帝子建封,制存汉传。人伦式叙,以正国风,女子有行,将成妇道。咨尔惠仪公主,自幼及长,终温且惠,引图史为镜鉴,用柔和为粉泽。许嫁而笄,既遵于礼典;备物之册,宜承于宠命。出降陈泊平,俱用八月十九日,所司详备礼物,式遵故事。今遣使大宗伯、豫王钊,副使太尉、护国公南宫华彧,持节礼册。尔其谦恭自下,淑慎为先,无忝公宫之教,永贻邦媛之则,可不慎欤!

这陈泊平是今科状元,颇得皇帝赏识,便为自己掌上明珠的大公主赐了婚。旨意刚下来,薛泓嘉便耐不住性子冲进了书院。

这会委佗还没来,山岁承正在整理书简,见他便问了一句:“薛公子,这是怎么了?”

薛泓嘉见着山岁承更蹿火,一把抓住他的领口,怒不可遏地质问道:“你还问我?今天晌午传出的圣旨,你说我怎么了!”

原来是为这个,山岁承无话可说,默默听他吼道:“她说她心仪的的人是你,我不跟你争,把她拱手相让。而你却是怎么做的?你是怎么回应她的?你为了她争取过什么吗!早知你是这样的软弱无能,我就应该……”

“泓嘉!”好巧不巧,委佗进来正瞧见这一幕,薄怒地喝道:“这是做什么?”薛泓嘉见状,悻悻松了手。

山岁承一拱手,也不知是对这二位谁说地道:“薛公子说的对,我,我也以己为不齿。”

委佗几步走到跟前,替他掸平衣领,柔声道:“岁承,不要跟我说这样的话。”而后,她转过身,审视着薛泓嘉,“薛公子,借一步说话。”

薛泓嘉狠狠地瞪了山岁承一眼,一甩袖袍跟着委佗走了出去。

“这大早上起来的,你又闹哪出?南书房里,宫禁重地,如此大声吵闹还动了手,成何体统?”委佗有些不悦地责怪道。

薛泓嘉的火气可一点没消,比了个打住的手势,“你先前跟我说,你不打算过早成亲,叫我打消心思。这话过去不到半年,陛下赐婚的旨意可就下来了。你先给我解释解释明白。”

委佗轻叹一声,“这不是时局所致吗?父皇要将我嫁给那状元,我也没有拒婚的道理。何况女子向来命不由己,尤其是皇室女子。泓嘉你想,我是父皇的长女,已到了能出阁的年纪;若眼前不嫁,来日边疆纷争,把我和亲出去,这辈子都回不来!你说,两害相权取其轻,我该怎么办?”

“所以,你到底想不想下嫁给陈泊平?”

委佗一耸肩,“当然不想。”

“那你又为什么一定要嫁呢!”薛泓嘉一把抓住了她单薄的双肩,眼底的血丝隐隐泛起猩红,“委佗,你明明有更好的选择!我不强迫你一定要爱我,那山岁承呢?不是说你是真心喜欢他吗?说真的,我倒宁愿是他娶了你。”

委佗摇摇头,“岁承的确是我心之所向,我也由衷地希望是他,可是……皇室姻亲是不容许两情相悦的。”

薛泓嘉长叹一声,“总之,我是明白不了,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跟自己别扭。”

委佗冲他笑了笑,“身不由己嘛,别替我担心那么多,天无绝人之路,我总不会把自己难为死的。”

“你大可以,跟我走的。”薛泓嘉沉沉地说道,“我可以带你离开京城,你想去哪就去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委佗又摇了摇头,无奈地笑道:“可我想要的就是不被他人带着,我想要走得更远站得更高,我想要呼风唤雨。我离不开京城,我的命就是在这里争个高下。”

长叹一声,薛泓嘉松了手,“是啊,你乃是麟趾[MOU3],命数自然贵不可言,不该被束缚在我身边。到底,还是我无用。”

“我的登顶之途中,必然是要把情感和正事拎清楚的。成亲与否,跟谁成亲不过是表面功夫罢了。我从来没想过要与我的夫婿比翼双飞,他只是我的驸马而已。”委佗道,“泓嘉,你我相识多年,我信赖你,更由衷珍视你这份情谊。但是,还是要请你给我留出足够的空间。”

“我对你好不是图你的回应,我只是想尽我所能地多护着你,多帮着你。”听她这么说,薛泓嘉心中还是有些窃喜的。

委佗笑道:“这世上没有什么情感是不图回报的,没有人该一直付出,我也不应该一直接受着你的好意。泓嘉,你我如今的关系难道还不够吗?真的就一定要走到那一步吗?”

薛泓嘉有些惨淡地扯出一个笑容,“我只是有些不甘心,我总觉得,我才应该是你身边与众不同的存在。也罢,左右分寸都在你一念之间,我有心也无力。你只要知道,我一直都在。”

“谢谢你。”

薛泓嘉稍稍摇摇头,“跟我说谢,那才真是把我的一腔真心摔在地上。”他离开的背影的确落寞,委佗也的确不忍,可她自己何尝又不落寞呢?薛泓嘉的苦闷仅仅是求而不得,而她头疼的,却是要与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捆在一起,举案齐眉。

[MOU1]出自杜牧《秋夕》中“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MOU2]出自李纲《减字木兰花》中“华清赐浴。宝甃温泉浇腻玉。”

[MOU3]出自《诗·周南·麟之趾》:“麟之趾,振振公子。”比喻有仁德、有才智的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