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啊,清河郎君交不交税小的不知,但您往后啊,可是一改民籍,直入官籍了!哪里需要交税啊。”
看着吴衙役满脸殷切,恨不能五体投地,一诉衷肠的谄媚模样。
“啧。”
顾奢忽觉一阵无趣。
你要是继续桀骜不驯,我不正好抽抽你的脸,发泄发泄先前憋出来的一肚子烦闷么?
不愧是衙门里滚出来的人精,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这般笑脸相迎,一口一个大人。
顾奢都不好扇他了。
谁能想到,原本自己还愁于钱府通缉,囹圄奴身。
转眼间,稀里糊涂宰了头罗汉鱼,直接就要升到官身了。
虽说只是从九品的芝麻小官。
可在这人命如草芥的时代,官民二籍,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这可是阶级的提升啊。
为民,见了吴三苟这般衙门的泥腿子,打不敢还手,骂不敢还口,还生怕被他穿了小鞋,没了活路。
为官,呵……
看着眼前吴衙役这黄鼠狼拜年般的姿态,顾奢便心中有数了。
——恶心。
想着,懒得再陪他浪费时间。
顾奢抽出被吴三苟小心翼翼捧着的袖子,冷不丁问了句:
“我既不交税,那总要有人往上补的,不是么?”
“这……”吴三苟一愣,不知如何拍起。
哪有这种官,哪有这般人?
你都如此高高在上了,怎么还替脚底下的屁民说话?
可听着顾奢的话,周遭跪成一圈的水云乡村民,却有几个耳朵机灵的,悄悄仰起了头。
偷看他那高大的身影。
这顾大傻,这清河郎君,他想说什么?
顾奢似乎有些累了,摆摆手,从胸口的“钱囊”里取出一两滚圆的银子。
——二叔涕泪相赠,二两七钱,他一直没舍得花。
而后随手将那银子抛在吴衙役胸前,淡淡道:
“我一人的税,可够?”
“啊?”这下吴衙役更是傻了眼。
这清河郎君莫不是个傻的?对了,先前就听说水云乡有个癔症的顾大傻……我苦口婆心说了半晌,你都他妈的官身了,还交个屁的税!
莫不是先前听了我的嘲弄话,现在想要戏弄我?
吴衙役这般想到,悄悄攥紧了手掌。
可他敢怒不敢言。
只怔怔看着顾奢的身影,低垂头颅,不知说些什么。
就听这位清河郎君忽地笑问道:
“怎么,莫非是不够,哦……我想起来了,水云乡的秋税翻倍了是不?本君需得交二两,而他们呢?有一个算一个,也得交上两倍,对不对?”
“这……这……”
明明顾奢笑眯眯的,话音间如沐春风。
可吴衙役听着他的话,却仿佛一瞬间坠入冰窖。
他慌忙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水旗官蒋大人,目光是求救般的讨好。
谁知那蒋开却只是抱紧了水桶般的臂膀,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模样。
完了……
吴三苟心里咯噔一声。
这水云乡赋税翻番,可不是他一个泥腿子能决定的。
这是上头定下来的,据说就是为了探探这“清河郎君”的深浅。
可他妈的,你们只说了如何去验假,可没说怎么去辩真啊!
吴三苟瞬间冷汗直流,低着脑袋小心嗫嚅:
“也,也不尽然……总归是能往下谈谈的,如若不然,今天的税收咱们先搁一搁,小的去找亭长询问询问,您,您看如何?当然,您是未来的小旗官,您不用交。”
说着,吴三苟仿佛捧着千钧巨石般,将那滚圆的银子奉还回去。
谁知顾奢却只淡淡一笑:
“谁跟你说我要做官了?”
话落。
在水云乡村民面面相觑,眸中渐渐生出希望,以为他要仗义执言,为民伸张之时。
却听他冷不丁补了句:
“赋税翻番,挺好的,不用找亭长了。”
“就按规矩来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