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良材亦未寝?”
顾奢心间一喜。
没办法,穿着这身衣裳,没人第一时间瞧见,总归有些不爽。
而且……
他摸了摸胸前内袋。
其中的绣鞋里,还放着两枚圆滚滚的银子。
先前被那狗屁大总管派人敲烂的小舟,就是从村长那里借来的。
如今有去无回,总要有个说法。
想着,他轻轻叩动门板,出声道:
“村长,还没睡啊。”
“……”
木椅摇晃的声音忽地停下来,沉默片刻后,有人缓缓起身:
“郎……大奢啊,你怎么来了?”
村长王良材推开门,门缝中露出一张略带憔悴的脸。
——真怪,早上他不是还吃了清娘做的鱼,精神百倍了么?
看来是伤筋动骨一百天,陈氏武馆对一老人家,下手也忒狠。
顾奢想着,正色道:
“来找你聊点事。”
“这样,快进来吧。”村长推开门,看清顾奢颀长身形的瞬间,忽地愣住,喃喃道:
“这、好俊的衣裳,衬得大奢更显气度非凡了,佛靠金身人靠裳,果真不假……竟像个世家出来的大公子!”
“哪里话……哈哈……一点不像啊,咱就是个打鱼的,哈哈哈……”
顾奢强压嘴角,起身踏入王家。
“村长,有件事,我需得跟你道个歉,如何赔偿,你只管说。”
一进门,看着堂前的昏黄烛火,顾奢开门见山,将小舟被钱府打散的事简单提了一遍。
“船破了?”
王良材接茶的动作顿了顿。
火光照耀下,他弯曲的身影更显几分佝偻。
“无妨,船破了,也就破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他这话说的洒脱,也算是一语成谶。
只是看着那抹洒脱意味,顾奢分明感受从他的颤音间到了一股萧索。
“村长,你这话说的,总归是坏在我手里,几两银子我这清河郎君还是拿得出手的,秋税将至,你就别推让了。”
说着,顾奢伸手去掏怀里的银子。
“秋税啊……”
一听到这两个字,王良材猛地一阵激灵,浑浊的眸子都清净许多。
忙苦笑着摆摆手,按着顾奢不让他拿钱,岔开话题道:
“大奢啊,你这名儿,还是我起的嘞。果真是没有起错……哈哈哈,老身这辈子,难得做出一件对的事儿来。”
“嗯?”顾奢眉头微蹙,动作顿住,“怎么忽然说这个?”
——原主癔症那些时日,就靠顾兴荣那扒皮吸血虫,只怕没几日就要见佛祖了,能活到这么大,只能说多亏了王良材这个村长为人正直善良,多加照顾。
不然王哪吒也不会与他如此交好。
所以见到此刻王良材的悲怆神情,一时间有些心情复杂。
王良材拍了拍顾奢胸口的“钱囊”,语重心长道:
“你说得对,秋税就要来了,这些钱,更得留着。
到时候若是那些衙门小役淋尖踢斗,吵叫着将顾兴荣的赋税一并加到你头上,没个二三两银子,兴是也不好过……”
“……”闻言,顾奢默不作声,眸子微微眯起。
不愧是村长啊,顾兴荣这赌棍酒鬼一死,他便心中有了约莫。
不过欠债还钱,杀人偿命,顾奢行的坐得直,也没什么可怕的,只听他继续道:
“就是……老身希望你,今后能稍微照顾些个哪吒。”
王良材有些犹豫地说着,伸手就往怀里掏出,拿出一只破烂烂的钱囊来,小心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