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通一时如遭雷轰，她本就苍色的脸庞此刻更加惊诧，微张着嘴结巴：“阿姊，阿姊竟然欺骗了二娘如此多年么？”

聪慧如她，哪里还猜不到李忠身上是何等要职。

黄信……

丧门知府黄信！

承受女子质问的李忠只好也叹口气，“今日之后，二娘也去找份稳定的营生吧。桃花山虽小，但也剽掠来许多钱财，留给你度过余生，许是足够了。”

“你回到山寨后，只须收拾细软速走便是，从此只向别人道李忠死了。”

她不知从何处衣兜摸出半块手帕，开始擦拭起这根曾伴她出生入死的枪棒。可百般用力之下，木杆上的血仍旧难抹分毫，好似入木三分。

“不出十日，三山必亡。黄相公的丧门剑，扫平接下来的这么点人，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

“二娘也看见晁天王今日的反应了，泰山绿林若真的没了她的庇佑，归根结底只是相公们案桌上的一张草纸就能扫荡干净的存在。”

周通眼中已有热泪。

可纵使她遭受了李忠的这番背叛，仍旧咬牙逼问她：“我回了山，阿姊接下来是想去哪儿？”

“俺去杀了邓龙。”

李忠眼中露出无比罕见的精光，全泰山从未有人见过她这番模样，或许这个打虎将的名号，真的不是白来。

“什么？！”周通眼泪几乎是夺眶而出，她一字一喘，“阿姊何必多此一举，既然黄信已是死心要平了咱们这些人，如何不把那邓龙留给她去对付！”

“二龙山宝珠寺金眼虎可也是二品小宗师，阿姊这一去杀她，万一凶多吉少怎么办？”

李忠闻言，先是久不言语，随即释然：“二娘无须担忧，须知邓龙绝不能留，否则俺这些年待在桃花山上，却是功亏一篑。”

“所以不能等她赶回了二龙山，否则若真的迎接五六百人，俺便确实得是有去无回了。”

“那杀了邓龙之后呢，阿姊人生难道只甘愿做那黄信手里的一个死士么，难道未曾考虑过那些身后事？！”

李忠知道周通这是在挽留她，然而她只留一声惘叹：

“日后……江湖上见吧。”

说罢，她一扯衣衫，竟就要提枪而走。

殊不知抬靴的前一瞬间，有一双白皙的小手扯住了她的衣袍下摆。

“别去…”

周通近乎是在央求。

这个才把头发束成马尾的木讷女人一怔，她沉默了几息，仍是要动身。

女子五指轻轻拨开邓龙的手，只是自嘲两句，“罢了，这枪棒上的血任俺怎么擦拭也擦不干净，就留下来吧，希冀这些鲜血还能点醒世人。”

……

“李忠！”

突如其来的直呼本名令女子没反应过来，只听见身后的少女一路小跑，声音还带着哭腔。

“换把好兵器吧。”

低头一看，原来是那把走水绿沉枪，被兀自塞到了自己的手中。

“多谢二娘。”她义无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