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吴用在喧哗。
丝鞋净袜的少女明显是忍受她这幅模样已经好些日子,她张嘴便来:
“整日在东溪打熬气力的,难道不是你?缩在庄子里连这个保正之责都不顾的,难道不是你?眼皮底子下坐视梁山霸占大泽不管的,难道又不是你晁盖本人?!”
“晁盖你这个保正,亏你还视所谓义誉天下的孟尝君为偶像。她老人家周游列国的时候,你在干什么?她远交近攻,建功立业的时候,难道也缩在自己在齐国的家里一昧只知练武了吗?!”
听着吴用的斥责,晁盖沉默不语。
宋荃却觉得她这番呵斥实在是荒唐,赶忙站出来,有所制止。
“吴学究此话过分了,那孟尝君是齐国贵族出身,晁天王不过是一介白身,能到今日地步俨然已经算是人杰。”
“更不用提。”宋荃话锋一转,“那日天魁魔君作乱时,晁娘子也曾去助拳,乃是大宋顶天立地的义士才对。”
吴用却还不放过:“我正是恼的这个!”
“她不过是移了座石塔而已,时人便唤她做托塔天王。她不过是施舍大方而已,便叫她作小孟尝君!晁盖,你武道上也是多闻境,真把自己当作活菩萨了不成?!”
听到这番言语,宋荃全然想起前世,李贽点评水浒人物时的一句。
「一味权谋,全身奸诈,佛性到此,澌灭殆尽」
宋荃陡然想起这句没头没脑的批判来。罢了,他也不信佛,也不搞迷信,什么佛性不佛性的,人就是人。
吴用那边仍未停歇,她痛心疾首:
“殊不知,这个诨号俨然已成了你的负担。越想做圣人,倒时候面对世道千夫所指的时候,无疑只会剩得个失神丧魄的下场!”
“一将功成万骨枯,晁盖,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宋荃心领神会:“好人确实不该受刀枪所指。”
他这猛然插进来一句,惹得吴用都有些讶异。此刻,才又见到晁盖起身。
“学究勿要再说了,我自晓得轻重厉害。”
“你!”吴用刚想反驳,却又被她打断。
“今日本是诸位皆大欢喜的日子,晁盖唐突打扰,实在是冒犯。”她又话锋一转,转向宋荃。
男子有些讪讪然,毕竟,这两人还是江齐谋划,才请动的……
“宋相公,可否答应晁盖一件事。”朱袍女子郑重说道。
“晁娘子且说。”
“期日若是相公有闲暇时间,可否再来东溪见我一面,我有事想与您商议。”
宋荃点了点头,“这自然没问题,倒时候,我们必提前知会天王一声。”
说罢,他还用眼神示意了江齐,要这少女记下了,届时须得安排时程。
“多谢宋相公了。”朱袍女子又不知端倪的温吞吐出来一句:
“那时候,咱们在水泊梁山再见吧。”
宋荃:???
哪儿?
他突然有些后悔,原本他是能笃定了晁盖不会加害自己的,但兀的听到梁山两个字,宋荃猛然生出一阵不祥的预感。
没办法,梁山这个典故未免也太如雷贯耳了一些。
宋荃本想把话问清楚,但看到晁盖与那丝鞋净袜的小姑娘俨然已经是一副欲走了的模样,脱口便是一句:
“二位这是要离开了,不见那王英了。”
朱袍女子回头过来浅笑:“本来心结已结,但既然宋司首想留,咱们便见过王英再说吧。”
宋荃点点头,毕竟他可是遣了燕顺去把那人扛过来的,若是她们两个如今就走了,燕顺岂不是白跑一趟?
话说……
这时候宋荃才反应过来,他惊嚷一句:
“燕娘子呢,怎么还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