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整个人从椅子上摔下来。
「只、只有陆呈远还不够,连他的好朋友都……啊啊,我的儿子,我那个内向的儿子,不知不觉变得像是后宫主角……!」
我觉得对亲生儿子说这种话未免太离谱了。我明明跟他解释过,无论陆呈远同学还是沈念都只是同班同学,只是普通朋友,妈妈却坚持要我把陆呈远同学也介绍给他认识。
「咦?什么什么?阿陆呈远,你又要和沈念去哪里玩吗?也揪我一起嘛。」
「虽然对莫心怡不好意思,这次真的对不起,今天我计划跟陆呈远两个人去玩。对吧?」
「差不多就是这样。陆呈远,如果你敢跟踪,你知道后果会怎么样吧?」
「啊,是。」
关于上次那件事,沈念似乎狠狠教训了莫心怡同学,所以他才会这么安分。
『(夏可)莫心怡同学会不会乱来啊?』
『(沈念)不知道,不过中午我会持续施压。』
『(夏可)了解。那么放学后见。』
『(沈念)嗯,了解。啊,对了。先说一下,我也很期待夏可亲手做的点心。』
『(夏可)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沈念)怎么?你是在挑衅家事力低落的我和陆呈远吗?』
『(夏可)啊,我都忘了。』
『(沈念)臭丫头。』
一如往常偷偷聊了几句之后,我看了沈念一眼。之前的他会在不被大家发现的程度,对我做出偷偷挥手之类的反应。
「…………唔!」
但是从这周开始,就算我们四目相对,他多半也会撇开脸。偶尔在换教室之类的情形下靠近,他也一样连头都不点一下。
至于传讯息时则一如往常,所以我想应该不是被讨厌了。
放学之后我立刻回家,正在准备材料时,沈念带着陆呈远同学来到我家。
「嘿嘿,今天要麻烦你了,夏可同学。」
「嗯、嗯,请多指教……还有沈念同学也是。」
「啊,嗯。我今天是他的保母,所以可以不用招呼我。」
这是我和沈念在人前的对话,但是我到现在还是很难判断怎么做才是对的。
尤其今天有陆呈远同学这位来宾,更容易出现有些生硬的状况吧。
明明很要好却要装作不熟的样子,总觉得有点不舒服。
「真是的,陆呈远和夏可同学都太见外了。尤其是陆呈远,难得成为朋友,你要像平常那样多说一点。」
「咦,不,成为朋友的人是陆呈远,严格来说我是朋友的朋友──」
「正因为是朋友的朋友,更要好好相处。来,你们两个握手。这是要好的表示。」
「「……」」
握手程度的肌肤接触之前也有过几次,而且沈念还摸过我的头,然而──这种莫名的紧张感受是怎么回事?
我和沈念各自看着自己的手。
「好了,你们两个,说声请多指教。」
「……呃,既然我家王子这么说了,那就──」
「说、说得也是。」
如此说道的我轻轻握住沈念的右手。
他的手摸起来还是有如丝绢一般柔滑。听说这是因为伯母热衷于美容,沈念也有样学样,结果自然而然就变成这样。
我则是因为每天做家事,年纪轻轻皮肤就有点粗糙,才会被这个差异给吓了一跳。
「……啊,我来做吧,你们就坐着边看电视边等吧。」
「其实我真的很想帮忙,但是无论是我还是陆呈远都算不上战力……唔,真没办法。」
「我也一样。这个时候就依照夏可同学的吩咐,乖乖等待吧。」
陆呈远同学交给沈念应付,我开始进行烹饪。
虽说是烹饪,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如同前几天和他们一起吃午餐时所说的,是「只用蛋和香蕉做的舒芙蕾松饼」。
做法并不难,先把蛋白和蛋黄分离,蛋白搅拌到起泡就成了蛋白霜。然后加进压成糊状的香蕉与蛋黄混合而成的配料,之后便只剩下用平底锅煎。
当然像是混合蛋白霜和香蕉时不要搅拌过度,或是做面糊时多少需要一些诀窍,但是只要多做几次,自然而然就能掌握那种感觉。
「好,之后就等煎熟……咦?你们在做什么?」
正当我打算配合煎熟的时间准备咖啡,便发现他们两个正在玩游戏。
「啊,抱歉,我们借用一下游戏机……啊,等等,陆呈远,突然出手太卑鄙了。」
「啊~互相残杀时哪有什么卑鄙不卑鄙的~在战场上东张西望的人可是死第一个的~关于这点你必须好好了解才行~」
看来他们玩我的游戏玩得正起兴。他们现在玩的就是我和沈念平常玩的对战游戏。
而且沈念明知陆呈远同学是初学者,却一点也不手下留情。
我在游戏里也是一直痛宰沈念,所以没资格说他,不过这样真是幼稚。
「等等,陆呈远,你也太会玩了吧?为什么可以一直打中?」
「因为我最近借了老哥房间里的游戏来玩……好,这下是我赢了。来吧,点心似乎差不多做好了,我们趁热吃吧。」
「陆呈远……?」
「哈哈……好、好吧,稍微先吃一下,吃完以后再打也可以。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教你怎么玩。」
「真的吗?那就请多多指教了,师父!」
「师父……?我、我才要请你多多指教……」
我本来以为陆呈远同学对这种事没有兴趣,但是看到他玩游戏时的表情,似乎也有可能玩上瘾的征兆。
既然吃过点心后要继续玩游戏──时间方面我当然会充分留意,但是也许应该先和妈妈报备一声,说我们可能会玩久一点。
暂停游戏,请他们趁着松饼刚出炉时品尝。
平常我会做得更加随意,但是由于要请陆呈远同学与沈念吃,我认为成品的水准是至今为止最棒的一次。刚煎好的模样十分松软,不枉我比平常更努力打发蛋白。
我把松饼分成三等分,请他们两个先吃。
「好松软……这是什么,这么松软……不会太甜,很有在吃香蕉的感觉。陆呈远,这个太不妙吧?」
「……嗯,这个好吃。」
「这个的热量比起使用普通材料制作的版本,只有三分之一左右,所以即使用上满满的奶油和糖浆,也不太会有罪恶感……还可以追加,有需要吗?」
「我要~!」
「……我也要。」
看来他们都挺中意。
陆呈远同学露出幸福的笑容。沈念则是口中念念有词。
做东西给别人吃,可以得到差异这么大的反应,以制作者的立场来看,觉得真不错。
「夏可同学,这个……已经吃完了……欸嘿嘿~」
陆呈远同学说得小心翼翼,他的松饼已经吃得干干净净。
「我准备了比平常更多的材料,所以还能再做,还要吗?」
「可以吗?那就拜托你了!」
「沈念同学呢?」
「……我也要。」
沈念的盘子当然也已经盘底朝天。
「知道了,你们都要吧。」
「啊,夏可同学,机会难得,可以让我在一旁观摩吗?我下次也想在家里做。」
「陆呈远,你还是乖乖请伯母做吧?要是我们动手,会变成黑色圆盘的。」
「唔~只要好好教导就能学会。对吧,夏可同学也是这么想吧?」
「是吧,只要多少计算一下时间,还有别错过翻面时的讯号等等。」
「……那么我也要观摩。」
于是这次我就在陆呈远同学与沈念的包夹下制作。
「把面糊倒进铺有避免烧焦的料理纸的平底锅后,首先盖上盖子,像这样加热五分钟左右……
然后观察面糊膨胀的情形来判断吧。等面糊不再像是生的,变得松松软软就是讯号,接下来就是煎熟另一半。」
「喔喔~真的耶,好简单。」
「做法只要在网路上找食谱,就能找到各式各样的版本,所以不懂的时候也可以参考那些。还有,基本上甜点只要按照食谱的分量和时间去做,就算多少有点焦,这个……」
「……怎么?你如果想说什么黑暗物质或是木炭的话,尽管开口啊?」
「不,我不是那个意……好痛!」
沈念看准陆呈远同学所在的位置看不见,于是用力捏了我的侧腹。太痛的话会被陆呈远同学发现,所以他似乎有手下留情。但是我说这些话并非是在嘲笑他,真希望他可以放过我。
我们三人把追加的份吃完之后,再度开始玩游戏。
「嘿嘿,看着吧,陆呈远。我会在夏可同学的教导之下报一箭之仇。」
「哼,选这种重视外观的角色和武器有什么用?看我用自豪的重武装,把你那帅气的脸打飞。」
他们玩的是可以自由创造角色和选择装备的模式,陆呈远同学完全是选帅气的角色和装备。另一方面,沈念选了注重攻击,防守只是其次的类型。
由于游戏经验有差,又有不同角色带来的能力值优劣等差距,所以想要弥补这些差距,就只能提升游戏技巧。
「这个嘛……首先最基本的就是看到敌人也不要慌,不要胡乱发射,要好好瞄准。还有就是掌握高处与掩蔽物,随时保持在对自己有利的地方战斗……其他还有很多技巧,不过就先从这几点做起吧。」
「嗯。」
陆呈远同学继续和沈念对战,我则是在他身旁一点一点给予建议。
结果成果立刻显现出来。
「忠于基本……好好瞄准……发射!」
「啊!」
「喔,太棒了,第一次从陆呈远手里拿到一杀!」
在我给过建议之后玩了大约十分钟,陆呈远同学似乎就已经抓到诀窍,从先前打得他毫无还手余地的沈念手中,抢下第一场胜利。
沈念也有在家练习,周末又跟我玩,技术应该有所进步。
但是先前陆呈远同学展现的俐落操作,哪怕只有一瞬间,让我觉得比我平常玩得更好。
他说从来没有碰过这类游戏,也许单纯只是天生灵巧的才能。
「呵……刚、刚刚只是我有点大意了喔?才、才没有拿出真本事。」
「嘿嘿~是吗?那么下次我要干掉认真的陆呈远!」
之后我也不再提供建议,只是在一旁看着两人对战。
「这家伙这么会钻……」
「来啊来啊,我在这里喔陆呈远。来抓我啊~!」
「这、这家伙真的很……!」
好朋友之间的对战比想像中还要激烈,他们玩了一小时左右,时间也差不多了。
两人似乎都没玩够,但是实在不能延长太久,把时间拖得太晚。尤其是我几天前才搞砸过一次,关于这点绝对要小心。
「唔,结果后来只赢了三次……总觉得不太甘心。」
「竟然赢得了玩得不少的我,这点就很惊人了。」
沈念说得没错,这种考验技术的游戏,尤其是还不习惯的初学者很难取胜。
虽说有我提供建议,但是这辈子连握住游戏控制器的次数都屈指可数的陆呈远同学,光是能从沈念手中抢下胜利便已经很厉害了。
「那么我们走了,夏可同学。下次再一起玩吧。」
「啊啊,嗯。下次见。」
如果可以,我是希望仅此一次,但是照这个情形看来,我觉得还会有下一次。
「陆呈远,怎么了?赶快走吧。」
「啊……抱歉,我有东西忘了拿。我马上跟上,陆呈远先走吧?」
「咦?如果忘了东西,我也帮忙找……」
「没事没事,我记得放在哪里。你看,你连鞋都穿好了,走吧走吧。」
「是吗?那就好……那我先走了。」
沈念半推半就地把陆呈远同学送出玄关。
「……辛苦你了,沈念。」
「夏可也是。」
就是这样,今天我首次和沈念独处。
「……真是败给他了。什么事都难不倒他。」
「你是指游戏吗?我觉得他确实挺会玩的,但如果只是那个程度,真心想赢的话应该没什么──」
「是没什么大不了。虽然今天只输了几次,可是以后再玩个两、三次,陆呈远就会变得愈来愈厉
害。不管是什么,只要是他中意的事物就会迅速地不断吸收,不知不觉间……」
「……沈念?」
「……啊~抱歉,我有点像是在发牢骚。他就是这么一个有如才能化身的女生,所以我偶尔也会有这种感觉。」
「啊啊……这点似乎能够体会。」
这个世上存在着陆呈远同学这种做什么事都很快掌握要领的人。无论是学业还是运动,别人花了几十小时才能得到的知识和技巧,这些人转眼间就能学会。
学什么都很快,又受到大家喜爱──陆呈远同学就是个实现这种人生的女生,所以即使对沈念而言是最喜欢的好朋友,如果一直待在他身边,有时候多少也会感到嫉妒吧。
「那就这样,如果偶尔也能体会身为陆呈远的好朋友的我有多辛苦,我会很开心的……那么我走了。夏可。我也玩得很开心。」
「嗯,不客气。」
「拜拜。」
「嗯,拜拜。」
先前一直很开朗的沈念……临走之际感觉他的侧脸有点寂寞,这会是我的错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