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破旧的巷子里,时不时传来恶臭,而路上的行人都纷纷捏着鼻子匆匆而过。
偶尔也有好奇的路人会抬头看着,想看一下这里之前是哪里。却只有一个蓝色的牌子上面刻着模糊的几个字“安乐居北巷”。
但是后来随着越来越多的巷子都把这里当垃圾场,北巷的人爆发了。
住在这里的很多人都是外地的打工人,他们本来的工资就不多,只是想要一个住的地方,而现在这里臭气熏天,哪怕是他们也忍受不了如此的欺辱!
许多人开始和家里联系,但更多的人当天甚至夜里直接收拾行囊出发,坐车的坐车,坐船的坐船,实在不行就用两条腿,而这里也很快就开始荒凉。
但是这里有更多是他们带不走的,比如那预支了几个月的房租、比如他们在这里几年的青春、比如他们那在本地娶的婆娘、……再比如——我。
我爹是外地人,20几年前在遍地还都是土坯房子的情况下,他就已经住上了安乐区用白砖砌的小瓦房,手底下还管着一大帮苦力,可以说那个时候的他是真的已经站到了封县的领导层了。
当然这是外界的说法,而事实上,我从来没有听到他提起过这些事,只是有的时候他会搬一个椅子坐在庭院里,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几棵树。
而能记得这么清晰,有很大的的原因是他当初吓到我了。每当这个时候我总是会静悄悄的离去。
但是如果是我的两个哥哥经过,总会被他无缘故的喊过去跪下。事实上我感觉他已经发现我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从来没有让我跪过。
之后的日子就相当平淡,我像正常人一样的学习一样的启蒙,直到我的二哥在有一年元宵的时候突然吐血!
那是我生平第一次见母亲发怒,往日里和蔼的母亲,就如同一只暴躁的野兽疯狂的拿起她所能拿起的一切我父亲身上砸去,而平时我那严肃稳重的父亲却哭的稀里哗啦,面对这母亲砸过来的东西他甚至躲都没躲。
而在不久后,二哥就走了,他们不让我去看二哥的最后一面,当初的我还小也没在意,现在想想恐怕是有很大的问题。
因为在了不久之后,就有各种各样的人开始故意往我们这里丢垃圾,开始只是在巷口边,后来一直丢到邻居门旁。
而奇怪的是,除了我之外我们家的所有人都在正常的生活。宛如没有看到那些垃圾,也闻不到那臭味。
最可怕的是,他们有时会用看那些垃圾一样的眼神看向我,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不寒而栗,好在我没有受折磨太久。
因为很快,几乎是在我们家门口刚有垃圾的时候,父亲便连夜走了,带着我的母亲和大哥还有家里的一切。
唯独把我留下了,在我熟睡的时候我就已经失去了所有,可想而知我当时的心情,此时的我还是一个只有11岁的孩子,这一年,是洪纪1997年。
但是最让我奇怪的是,明明那个院子不大,可当时无论我如何找,都找不到可以出去的地方。
我只记得有一面墙好像特别矮,我曾经翻出去玩过,后来又过了好久我才想起来找梯子,但是根本找不到,也许是被他们带走了吧。总之当时的我没法理解他们是怎么离开的。因为在那个时候我们家的所有的门都已经被封死了……
家里所有的东西都靠父亲爬梯子拿回来,至少母亲是这样对我说的。只是老是在晚上,而这个时候我已经睡了,只是有时听见像爬梯子一样的咔嚓咔嚓的响声。
一直到两天后,一个跟我比较好的朋友他们一家也要走了,他来找我告别的时候。才总算是从外面把我给拉出来了。
说来也是好笑,他是站在垃圾堆上用竹竿把我拉出来的,而出来之后我们就直接掉进了垃圾堆。
我跟他互相大笑,因为我那时还没有意味着到底发生了啥。只是觉得心里突然特别的慌张,就是那种必须要干点啥才能缓过来的那种慌。
而他只是看见我笑跟着我一起笑罢了。他问了我之后,就说要不要我跟他一起走,我拒绝了。
因为我那时仍相信他们还会回来,事实上如果不算时间的话,他们也确实回来了,并且回来的过程几乎无法被理解,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了。
他走了之后就只剩我一个人坐在门口,但是我并没有感觉到冷或者饿,只是感觉到自己渐渐好像要变得不真实了,总是能看到一道道莫名的清气。
尤其是晚上的时候,但实际上就的是冷的饿的没有知觉了,这个时候我应该是后悔的,后悔没有跟着他一起走,后悔留在这里。
直到凌晨的时候,天渐渐亮了,我突然感到了一阵特别的饿意,很难形容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已经吃饱了但是和没吃一样,不过不管怎么说,终究是饿的。
当时的我跑到拉圾堆里翻了半天,才终于找到被白色袋子包起来的五个馒头,虽然上面有很多黑点,但是还是很香。
等我把馒头艰难的吃完,天已经大亮了,我坐在垃圾堆上,看着太阳只觉得一阵恍惚。
后来有人问我叫什么的时候,我只会说——凌恍晨。
但是这份平静并没有持续多久,我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些其他的记忆。
也或许那是另一个人的生平,更或许是我的前生。
然而天空一直存在,乌云却只能暂时的隐藏在云层之中。
周围的一切开始有破碎的迹象,许许多多的自言自语传到了我的脑海里。
那时我隐隐约约看见,似乎有另一个天,在无比的辉煌之后又逐渐落魄下去。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有一个选择,或者说我现在依然有这个选择。
我已经快90了,但我30岁以前的记忆就只有这一段。
直到我忘记了所有,我忘记了他们所有人的名字,也忘记了我自己的名字,我甚至忘记了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然而就在我看不到世界的时候,我突然又看见了世界。
那是怎样辉煌的一片天呐!
天灾和人祸并存,异族和人类共抢乾坤。
于是我就知道了,我并非是我,或者说不单单只是我。
那世界的喜怒哀乐令我感同身受,那些陨落的人令我倍受震撼。
然而我们中间终究隔着一些东西,是一层薄薄的东西。
大概是镜子吧,然而我更愿意相信它是纱布。
每当我注视它的时候,总会有一种去拯救他的冲动。
但是每当梦醒的时候,我发现自己仍旧在原地。
而现在我终于回忆起这些,不过更加准确的说是我永远在遗忘。
我在每一分每一秒渴望改变,却又突然在下一刻放弃了那些改变。
我渴望改变的心永远没有变,但是永远都会被一股力量影响着改变。
这些所有的所有终于让我明白了一个事情,那就是也许我们的天可能不是真正的天!
是的,我们。
因为我存在了轮回里,或者说是被困在了轮回里。
我时而是36岁,时而又是91岁,而后可能又回到了小时候。
所以我一直在寻找,但是我无论如何寻找始终没有任何方向。
直到我试着开始理解自己,我才知道我要找的一直都只是自己。
或者是说,我要找的是另一个自己。
任何能被我感知的,所触摸的都是虚假的。
包括我现在感知的自己,也一样是这虚假的产物。
我试着从这些迷雾中去寻求真相,却总是在关键时刻失去意识。
并非是遗忘,而是彻彻底底的被替换。
有另一个人在我眼皮的底下在替我思考,我知道他走的是错误的道路,但我根本没有任何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