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摇头推门而入,却还是习惯性地笑了笑,将手中热气腾腾的一海碗手擀面奉上:“萧公子,到用午膳的时辰了。”
景祯点了点头,见面前的女子今日装束有些怪,腰间系着块粗麻布晏晴找来的废布料,当做围裙,越发显得腰身不盈一握,想来是怕锅里的油溅到身上弄脏衣物?心思倒是巧。
又想这姑娘怎么穷得连身换洗的衣裳都没有?自打他在这医馆醒来看到她,她便整日穿着这身棉裙忙忙碌碌,纵然千般爱惜万般小心,也做不到整洁如新啊。
他素来是个有洁癖的,对下人要求极严,王府里头灶房里负责烧火的粗使丫头,还强令每日换一回衣裳呢!想到这个,他似乎能隐约从她身上闻到一丝儿烟火气,便下意识地皱了下眉头。看在晏晴眼里,先是不解,随后便十分惊奇。
哟,瞧这位公子爷的举动,似乎是在嫌弃自己?她几乎忍不住想笑。自己再不济,怀里头还有二两热乎乎的银子呢!哪像面前这位,不但身无分文,还欠了一千多两银子的巨债,却偏还要摆出个高冷的模样儿来,嫌弃她这个劳动阶层,他凭什么呀这是?
她对这位萧公子本来就没什么好印象,虽然空有一副好皮囊,却半点不知体恤人。就看木生,虽是他的侍从,可人家也是个人,这天寒地冻的,天天在他炕下打地铺,冻成那样,也不见他有丝毫动容,那般心安理得,仿佛天生谁都比他贱一样。
景祯:冤枉啊!不是别人都比本王低贱,是本王比别人都高贵好不好?出身皇家是本王自己能选的么?><
一句话,她觉得这男子就像只傲娇的孔雀,好看是好看,可让人一点儿都不想亲近。
景祯若知道她此时心中所想,怕是要被气笑。孔雀?呵呵。他乃是货真价实的龙子凤孙,这姑娘眼神要差到什么程度,才能把凤凰看成野鸡?
尤其是她此刻站在他面前,他比她整整高出一个头,自上而下审视一般看着她,她依然腰背笔直地站着,只微挑了清秀的眉,一双清澈的杏核眼微微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为何要这般瞧她似的。
他自然不会回避她的目光,笑话!难道他竟会怕了她不成?
两人眼神交汇只几息的功夫,他却觉出些异样来。只见她一头半长的青丝只用一块青色方巾包着,清丽的面孔脂粉未施,浑身上下无一丝女儿家应有的装饰,素到极致,却奇异地显出些楚楚风姿,莫名地让他联想到江南春雨濯洗过的杏花。
杏花?自己真是疯了。窗花才是罢!大概自己在屋里闷得太久了吧?太久没与人交流,这才有闲心打量这个送面来的姑娘,对,必是如此!
可还有更怪的,若旁人这么直视着他,他会顿生被冒犯之感,可此时在那女子大胆至极的直视下,他竟然隐隐觉得,似乎是自己有些失礼。
这让他感到有点狼狈。意识到这一点,他便带着刻意的疏远淡淡点头:“有劳。搁着吧。”
晏晴闻言,搁下碗转身就走,留给他一道干脆利落的背影。
景祯不解。她这是,生气了?可为什么呢?进门的时候不是还好好儿的!
方才明明是她先瞪着他看的,他都还没生气,她倒先使上小性儿了!果然女子都是九曲回肠,阴晴不定。他悻悻地摇摇头,幸亏自己不用经常同她们打交道。
晏晴出了景祯的屋子就不再生气了。真是的,这人谁呀?没几天就各奔东西拜拜了,跟他生气,犯得着吗我?这么一想,就脚步轻快地拐进了青豹房里。
青豹已经吃完了面,正一口一口极珍惜地喝着面汤。晏晴摸了摸他的头,先将炕上胡乱放着的弓箭拿起来重新用布条缠好,挂在门后面的钉子上。
虽然她不知道青虎为何下了山就将这张弓用布包得严严实实,但见他每日都要仔细检查,若松了便重新缠好,她便顺手做了,然后又打开半扇窗户好让屋内透透气。
就在她做这些的时候,青豹已经将汤喝得一滴不剩。她便收拾了碗筷送去灶间。本来过一会儿她也打算去景祯那屋收拾的,但想到那人审视的眼神,居高临下的态度,她便懒得再去贴人家冷脸,让这位公子爷也体会一下劳动阶级的感觉去,不然就对着脏碗一下午吧。
院子里静悄悄的,石斛跟张老头儿吃完饭都去午睡了,她便回屋陪着青豹睡。没想到那孩子大约是这几天睡得太多,躺在炕上翻来覆去只是睡不着。最后拱进她怀里向她撒娇,说要同她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