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这一切都来源于一个愚蠢的面壁计划，因为人类随便把不经解释的至高权力，给了一个热爱暴力的危险分子。他的大脑皮层不断发出强烈电信号，句句都是义愤的问询。这就是高高在上的权力者吗？现代社会还在供养着这样的人吗？像古代君王一样，生于妇人之手，长于深宫之中，在远离民众的高塔上生活，从未自己劳作过，从不懂普通民众的苦难，随意发出政令就可以制造尸山血海。

我们的社会从来被这样一群尸位素餐之人统治着。他们对我的性命不管不问，只会制造悲剧，还会导致更多的惨案。

至于那些破壁人。云天明看着他们被确认身份和定位，被实时监视每分每秒的行动，在电脑上观看提前放好的信息，被引导着走向预定的结论时，不说是心急如焚吧，至少也是心生欢乐了。至少尼奥斯愿意陪他们玩楚门的世界，把他们当工具用，把他们作为枪，对准自己想打击的敌人。

有时，云天明觉得他可怕，因为他一睁眼就是撒谎，脑子一转就是一个谎言，好像从来没说过真话。他好像左手抓着联合国，右手指挥着ETO系列势力，在盘外看着它们斗蛐蛐。三体危机制造了紧张气氛，让这种野心家有了上台的机会，就是三体人犯的最大错误。

云天明想，我很清楚三体人是什么样子，它们比人类好多了。人类是一群恶毒的毒蛇。而它们在这种等级的诡计面前，还是一帮婴儿，连我都能随便忽悠他们。

他问过三体人的侵略计划，三体人直白地说，会任由最后一批人类的自然寿命结束，让他们自然灭绝。而地球上那个疯子，最擅长的事情是和人类内斗，精神控制、镇压和消灭反对派，还建立了遍及全球的氢弹网络，一副地球人不愿意打仗就核平地球的样子。

云天明大概明白人类推举出这个人的原因。人类企图用这把利剑对抗三体人，但那是一把双刃剑，先一步危及了人类现代的民主社会，人类维护了几千年的自由传统。在他的铁腕控制下，军国主义将成为社会的主流思潮，而后是什么？一个极致的军事独裁帝国，全民好战，穷兵黩武吗？

更糟糕的是，依照地球现在的发展速度，一百年内，技术水平和能量输出能力，大概能达到对付水滴的标准。两百年后？到时候，三体第一舰队估计会转身就跑，任由母星再怎么呼唤也呼唤不回去。

那时，在拥有“打败三体文明之人”的名头后，他的威望又会膨胀到怎样的地步？无限的权力将会导致无限的腐败。在没有三体文明的威胁下，落到那个疯子手里的地球文明，又会是怎样的惨状？他会逼着他们干什么？

而云天明在命运的巧合下，成为了唯一够资格对弈之人，对抗人类文明史上最危险的敌人。比起地球上那个ID叫爱因斯坦的被牵着鼻子走的弱智，他才是真正的破壁人。

在云天明的脑海中，他在下一盘难度极高的棋，必须步步斟酌，时刻警惕。不管是为了三体人，还是为了地球人，他都不允许那种可怕的未来成为现实。他试着用权高位重者的眼睛，去看这个人类世界，哪怕再不习惯。他去读每个尼奥斯经手的文件，下达的批示，从蛛丝马迹里分析他的人格，从可能的破绽中寻找自己致胜的可能。

整个人生之中，从未有一刻，他是如此冷静，内心燃烧着如此正义的义愤。

生平第一次，他觉得他是……正义的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