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六章 洋馆异藏(四)(1 / 2)罪恶高塔首页

江用礼是个贱人,他也自认是个贱人,犯贱让他很快乐。

此时此刻他便俯身去看垂下头颅的死人的神情,听着他喃喃着说“求求你替我向他说,我原谅她......”分析他的表情——这人已苦闷至极,深藏屈辱,却又将这些屈辱吞入腹中,不向外吐露。

他受的刑已至肉体极限,即便是现在,钉子也依靠着重力控住他的身躯,使他不得轻松,这种人,施以疼痛必然不能使他屈服,只有精神上的羞辱能使他有所反应。

江用礼就是这样做,他说道:“怎么,一定要让我告诉她?你觉得她还有救,你觉得她还会迷途知返,你想让她知道还有人在乎她,不要再做傻事?你原谅她,因为她还没长大,因为你喜欢她?”

这人不再呢喃,汗珠自干燥的额上落下,天晓得已将成干尸的人怎么还能流汗,他已经不在乎江用礼的话语,但他知道江用礼的行为将会带来怎么样的后果,毕竟那时那刻的人就是那样做的。

江用礼笑一笑,没有恶意,至少现在没有,可是笑容中的蕴意已表明他的态度。

他自然不会告诉她有个人原谅了她,他只会激起仇恨,带起情绪,让她再度被驱使,失去理性,就像当初那样。

“是异教徒。他们装成教会的人,把大人骗进房间里,把他们的野种叫过来,把全镇的人都杀了!他们在我身上打了药,我死不了.....我知道的就这么多,求求你,替我和她说,我原谅她。”

“这些可不构成你不愿说出口的理由,她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这人咬住嘴唇,不透露半分,但在江用礼意义明确的微笑中终于松口,道:“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些异教徒通过她才见到大人,但她很善良的,她这辈子也没出过门,做不出坏事的,她是被骗的。她是有错,但也是大人害的,大人从来没让她走出这里,她就像笼子里的鸟一样每天望着窗子外面。”

“谢谢了。”

江用礼走上楼梯。

楼梯逼仄,堪堪能容得下江用礼行走,正着身子走两肩磨着墙壁磨得生疼,江用礼只得侧身如螃蟹一般行走。这路显然也不合乎洋馆的构造,向前望不见尽头,亦不见光源,能听见的只有自己的脚步落在阶梯的声音,侧身中,似乎看见侧身看向这边可怜又无力的神情。

江用礼知道这神情不是给自己的,才经过一场无声的审问,那人不会疯到可怜自己,这神情是“她”给的。

渐行渐远,声音远去,入耳的只有脚步声,类似于高跟鞋落地,又像水珠坠落;烧火棍上的毛毯亦在行走之中燃尽,火炭一般的亮度照亮不了任何物体,江用礼将之垂下,像导盲杖一样触地,勉强能找到前路。这样行走确是毫无问题,但愈是行动,江用礼愈觉得有些不对,他左右分辨,找不出问题,只能停步。

一停步,眩晕感灌上心头,他几乎摔倒滚下楼梯,幸得这里足够狭隘,他当场撑住两壁,免得一路滚回起点。但仅是如此并不足够,江用礼定定心神,却发觉在完全的黑暗中,他连上下左右都分不清,何谈再保持平衡。他的身体一直拉着他向一侧偏移,但重心的感受却告诉他不能这样,这样一定会滚下去,这一时之中,他竟然没法移动。

江用礼当然有办法,他慢慢躺下来,让身体靠在楼梯上,然后慢慢爬着行动,身体本能的失衡依旧存在,他依旧本能地向后仰去,却因身体的多半部分靠在楼梯上,重心变化,即使这样也无法摔下去。

听说宇航员在太空中会分不清上下左右,其原因和现在他的处境的原因是否相似呢?江用礼不明白,他只是本能地知道怎么解决而已。

江用礼依旧前进,但感觉到冷汗已在不经意间遍布周身,待他意识到之时,汗已如雨注。没有什么怪物催热或吮吸他的体液,只是无垠的黑暗、毫无重点的目标与沉闷单调的声音使他心神不宁,冷汗遍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