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个同学帮着被揍的那个家伙,去拉建阳,华平和许蔚也冲了过去,去帮建阳,接着就有更多的人加入这场混战。
大头也想参与这场战斗,又不敢,他扭头看看施主任和贫宣队的贾大爷,发现他们已经冲下台去了。
等到大头也冲到那边,建阳他们已经被几个老师拉开,建阳站在那里,气咻咻地朝那个家伙喊着:
“你等着,等下到电影院里,看我怎么收拾你!”
施主任用手指点着,一口气点了十几个人:“你,你,你,你……你们现在马上给我到办公室去,今天不许去看电影。”
中午“背饭碗”的时候,建阳一直阴着脸,大林上午虽然没去学校,操场上的那一幕他没看到,不过前面大头回来,已经和他说了,大林看看建阳,他说:
“这么热的天气,我们去大溪里游泳去吧?”
其他的人都说好,只有建阳一个人没吭声,许蔚用胳膊捅了捅他,问:“你去不去?”
建阳瓮声瓮气地说:“去就去。”
“去就马上走。”大林叫着。
他们纷纷站起来,拿着空碗回家,把碗往家里一放,怕被家长抓到,要他们午睡或者做事情,一个个马上逃了出来。
许蔚是最后一个到的,他叫着:“妈逼,逃出来的,游泳裤都没有带。”
“我也没带,没带就没带,我们去老虎桥那里游,光屁股,说好了,你们几个逼也不准穿裤子。”
华平指着大林建阳和大头说,大头叫道:“光屁股就光屁股,游泳裤都省得晒了。”
整个睦城大坝,呈一个乚形,老虎桥在弯过来的这个河湾里,老虎桥就是大头小的时候,他爷爷背着他走过去,去马埠找桑水珠的那座石桥。
这里的地形很复杂,水漫上来之后,把石桥淹在水下面,一个个桥洞,就会形成很多暗流,加上这里又是一个河湾,上游本身还有水进来,从大坝那边的外东湖,排水出来的涵管也在这里。
每年夏天,老虎桥这里都会淹死人,所以本睦城人,很少会到这里来游泳,只有冶校的那些外地学生,他们会到这里来。冶校的学生们不喜欢和本地人混杂,在大坝朝向新安江的那边戏水,就集中到人少的老虎桥这边。
结果,他们外地人对这里的地形不熟,很多从内陆省份来的学生,水性又不好,一个猛子钻下去,钻到老虎桥的桥洞里,就出不来了,所以睦城大坝这里每年都会淹死人,淹死的还基本都是冶校的学生。
冶校的学生,傍晚才会来这里,现在这个时候,老虎桥这里一个人也没有,大林他们光着屁股也没人看到。
他们在老虎桥游泳游到两点多钟,爬上来,那个涵洞今天没有放水,他们躺在里面的阴凉处休息。
许蔚的妈妈今天在家里,回去看到他晒黑了,肯定会怀疑他去游泳了。许蔚抓一把沙子,在自己的大腿和手臂上摩挲着,这是他们对付家长检查的手段。游过泳回家被家长抓到,你要是不承认,家长只要伸出手指在他们的大腿或手臂上一抓,马上会出现几道白印。
用沙子这样摩挲之后,家长怎么突击检查,也抓不出白印。
休息够了,他们顶着大太阳,一路拖鞋踢踏踢踏走回总府后街,大林要去十字街头画画,许蔚要回家先报个到,再溜出来。大头和建阳华平三个人,走去了建阳家的院子里。
建阳家的院子里,种着一片蓖麻,蓖麻的叶子有荷叶那么大,在蓖麻地里坐着躺着很适意。
三个人走去蓖麻地里坐了下来,耷拉着脑袋昏昏欲睡,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许蔚快捷地跑过来,朝建阳叫着:
“快点,快点,你妈妈回来了。”
他刚刚过来的时候,走到台门那里朝外看看,远远地看到建阳妈妈的影子,赶紧过来通报。
四个人都往蓖麻地里面爬,然后伏在地上。
过了一会,果然看到建阳妈妈回来了,四个人把身子伏下去,大气也不敢出。
建阳妈妈没看到他们,她走过去,推开掩着的大门,走了进去,紧接着,她“啊”地一声大叫,跌跌撞撞跑出门。
建阳和大头他们四个人,赶紧起身冲了过去,冲到门口朝里面一看,脸都吓青了,跌坐在地上。
他们看到建阳奶奶,用一根绳子把自己吊在堂前挂篮子的,树叉做的钩子上,自尽了。
她的面目狰狞,两眼鼓了出来,好像金鱼,舌头也吐在外面,脸是青紫色的。地上有一滩水渍,应该是尿。两只布鞋,一只还在脚上,另外一只掉在地上,那一只缠过足的小脚裸露着,脚趾和后跟拢在一起,像一只半生不熟的猪蹄。
那个画面,怪异而又恐怖,真的让人很想吐。
大头后来,只要有人说起死亡这个词,他就会想起这个画面。
大头二十来岁的那年,咖啡馆和诗歌在年轻人中间流行,在县城一家咖啡馆的卡座,有个写诗的傻逼和大头说,死亡是金句,是很浪漫的诗篇。大头甩手就给了他一个大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