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0016 再说老莫 (谢谢娃娃锡兵成为盟主!)(2 / 2)万物希声首页

那时的工程建设,工地上随处可见各种标语和宣传画,高音喇叭里,每天都在播放快板书和工地快讯,进行鼓舞动员。睦城大坝工程建设指挥部,也就是睦城镇政府,迫切需要一名能够写写画画的人。

老莫是从浙江美院回来的,画画肯定没有问题,写么,他当时自己也在写小说和小戏剧,这就正好。小吴找到老莫家里,动员老莫去睦城大坝工程建设指挥部,负责宣传工作。

一九六五年十月,经国家计划委员会、建设委员会和水利电力部批准,富春江水电站复工续建。而这时,睦城大坝的建设已经到了尾声。

睦城大坝完全建成,已经到了六六年,社会上开始动荡起来。睦城镇上的人,也分成两派,几个生产大队,组成了红暴(红色风暴),而厂矿企业工人,加入了省联总。老莫的户口还在龙山大队,但因为他在大坝工程建设指挥部,顺理成章就加入了省联总。

那段时间,老莫一个人编一份报纸,一天出一张,从文章的编写到排版,再到去睦城印刷厂,盯着报纸印出来,都他一个人干。

整个社会动荡期过去之后,国家实施备战备荒战略,杭州的一些工厂外迁到睦城。永城县政府和睦城镇政府,也趁着这个机会,在睦城建立了好几家地方国营和镇办企业,把原来参加睦城大坝建设,已经脱离农业战线很久的那些人,都安排进这些地方国营和镇办企业。

老莫在这个时候,被安排进睦城仪表厂。

睦城仪表厂急需技术人员,他们见老莫是个大学生,也不管他在大学学的是什么,就任命他为技术员,让他负责筹建当时仪表厂最急需的电镀车间。

老莫哪里懂这些,找厂长诉苦,厂长和他说,要是你一个大学生都干不了,那我们这些初中都勉强才毕业的,就更干不了。

没办法,老莫只能硬着头皮上。好在他的学习能力很强,通过去老何那里借书,还有给老何介绍帮他认识的,以前在河南大学任教的同事,写信请教,老莫还真的把电镀车间搞了起来。

当电镀车间的镀锌和镀铬产品整箱整箱出来,小吴还带着老莫和仪表厂的人,敲锣打鼓去县政府送喜报,这是他们县第一个电镀车间。

从那之后,老莫就在睦城仪表厂担任技术科科长,一直到现在。

要说老莫和桑水珠最后悔的事情,那就是他们在完全有条件的时候,没有把自己的户口从农业户口,转成城镇居民户口。

六二年老莫从浙江美院肄业,当时他是有选择的,他可以选择去杭城的某家单位,留在杭州,不返乡,结果他把户口迁回了睦城龙山生产大队。后来在睦城大坝工程建设指挥部,他那个时候,也没有在当农民,要求把户口转成城镇居民,也很方便。

桑水珠也一样,她从马埠那所学校,想转到镇上的小学教书会有困难。但她到环卫所当出纳,特别是担任了所长之后,环卫所的职工,本来就有城镇居民户口,也有农业户口,那个时候她要转户口的话,镇里也有指标,肯定会给她转。

但老莫和桑水珠吃亏就吃亏在太聪明,特别是桑水珠太会打小算盘。

他们人不在生产队里,在仪表厂或者环卫所,每个月有工资拿。到了年底,生产队粮食的分配是按照“人七劳三”的原则进行,也就是说,只要你户口在生产队里,按人头,你都能够分到百分之七十的口粮,另外那个百分之三十,是按照工分分配的。

他们没参与生产队的劳动,自然没有工分,但全家从双林到莫绍槐,百分之七十的口粮,还是可以分到的,这口粮是不需要钱的。怎么算,都是这样一边拿着工资,一边还享受口粮分配划算。因此他们,就没有想到要把自己的农业户口,转成城镇居民户口。

没想到后来形势转变很快,工农差别和城乡差别越拉越大,实行票证制度后,很多城镇居民能够分配到的票证,农业户口没有了。特别是,工厂不再招收农业户口的人,连镇办企业,农业户口的人要想进入都很难。农业户口的人即使进了工厂,也只能当临时工。

大学已经停止招生,想通过考大学改变自己的户口已经没有可能。一个青年农民,想改变自己命运的唯一途径,就是去当兵,在部队里被提干,户口会迁去部队,变成居民户口。要是提不了干,你当几年兵回来,还是农民。而能提干的,又会有多少?

农转非的通道已经彻底关闭,你生下来户口是农民,你这一辈子都会是农民,没有机会可以转成工人,干部队伍就更加,你必须先是城镇居民户口,才有可能进入机关单位,除非你是特殊情况。

桑水珠人缘再好,能力再强,门路再广,政策的硬杠子卡在那里,她这个时候也没有办法把自己,特别是几个子女的农业户口,转成城镇居民户口。

对桑水珠来说,她个人可能还有这个机会,特别是她担任了镇卫办主任之后,如果再获得进一步提拔,她就可能成为特殊情况,变成国家干部,她的户口就会从农业户,转成城镇居民户口。

但那时的政策是,夫妻两个,只要有一个人是农业户口,那么他们的子女,就跟着是农业户口,不能是城镇居民户口。桑水珠要好,也只有好她自己一个。

莫绍槐看着大林小林,看着细妹和双林,想到他们长大之后,注定要和自己一样,当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那时的农民,已经越来越苦。

莫绍槐看着他们忧心忡忡,忍不住叹了口气:

“可怜啊,这一个个背脊上,都刻着一个‘农’字,翻不了身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