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家里到在城外的菜地,正好路过环卫所,给菜施肥,都是在傍晚的时候。环卫所卖粪,一般是从早上六点,没到十点就卖完了。傍晚这个时候的环卫所,一个买粪的农民都不会有。
所谓的卖完,并不是环卫所里就没有粪了。环卫所的粪车,每天把睦城家家户户的粪,和公共厕所的粪拉回去,都储存在两个封闭的,面积有篮球场那么大的化粪池里,采用厌氧发酵法,对粪便进行无害化处理。
接着,把处理好的一部分粪便,导引到另一个同样篮球场大小的化粪池里,进行除臭处理,然后加入大量的水,进行稀释,再屯在这里,准备第二天一大早,出售给排队来买粪的生产大队。所以在环卫所,粪便始终有的是。
值班的看到莫绍槐来了,就给他放满一担粪,莫绍槐挑着去菜地,根本不需要在家里储存粪便。他们家虽然是农业户口,也像总府后街的那些居民一样,需要每天清晨倒马桶。街上的那些农业户,是不会倒马桶的,他们家里都有粪缸,用来储存粪。
有粪缸的人家,大人小孩的一泡屎或者一泡尿,都舍不得拉在学校的厕所或公共厕所里。你看到一个小孩放学就往家里跑,那肯定是他屎尿憋坏了。要是看到一个大人在街上匆匆地走,叫他,他会告诉你说,等下,等下,我先回家拉屎去。
桑水珠给那些来走关系,急需要粪的生产大队开后门,也是让他们傍晚或者晚上的时候来环卫所,不要去出粪口那里,直接进去环卫所的院子里,不用排队,轻轻松松就把十几辆独轮车上的粪桶装满,浩浩荡荡地回去。
看到大林起来,莫绍槐问:“你是不是去十字街头画画?我看他们架子都搭好了。”
爷爷他们坐着聊闲天的睦城饭店,就在十字街头。
大林和他说是,爷爷从扁担上,摘下自己的笠帽,递给大林说:“太阳还没有下山,把笠帽戴去。”
大林接过来,心里在想,丑死了,谁会戴这个。
走到堂前,大林把笠帽放在桌上。走出大门,还没走到高磡的台阶那里,就觉得太阳晒在脸上和身上,还是火辣。他退回来,拿起笠帽扣在头上,这才出去。
太阳已经西斜,但站在脚手架上,背部被太阳晒着,不一会,大林还是汗流浃背,他把背心脱下来,扔在一边,头上戴着笠帽,光着膀子继续画。
脚手架下面,已经围了很多人,大家看到大林来给这幅画重新上色,就知道“716”就快到了,心里都有些期待,有人叫着:
“毛主席又要来畅游新安江了!”
另外有人跟着叫:“我向毛主席保证,今年毛主席肯定会来,周总理都来过新安江了,毛主席还不会来?”
其他人都点头同意,觉得没错,毛主席应该会来。
“哥,哥,哥哥。”
大林正在画着画,他听到细妹的喊声,转过身,脸霎时红了,他看到嗑了嗑了响,居然站在细妹的身边,细妹踮起脚,朝他挥着手。
大林慌乱地朝她们站着的方向,点了一下头,回过身继续画着,装作是不在意。
不一会,脚下的脚手架开始晃动,大林扭头看看,看到细妹已经在爬连在脚手架上梯子,嗑了嗑了响还站在原处。
细妹爬上来,沿着脚手架上的踏板,走到大林身边,转身朝下面的嗑了嗑了响招手:
“上来啊,上来啊,郑雪,你也上来。”
大林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里,他觉得自己口干舌燥,心里有一个声音也在叫着,上来,你上来。
嗑了嗑了响犹豫了一会,走向梯子那里,细妹过去接她。
大林的心怦怦乱跳,趁着这个机会,他赶紧摘下头上的笠帽,捡起扔在一边的背心套回到身上。
细妹带着嗑了嗑了响过来,她看到踏板上的笠帽,捡起来戴在头上,接着又扣到嗑了嗑了响的头上,咯咯地笑了起来,嗑了嗑了响也跟着笑。
她把笠帽摘下来,拿在手里,笠帽外面一层格子状的竹篾她认识,里面的箬叶她不认识,问细妹:“这是什么叶子?”
“粽叶,包粽子的,你见过粽子吧?”细妹说。睦城人确实都把箬叶叫作是棕叶。
嗑了嗑了响“哦”了一声,还是似懂非懂。
“箬叶,这是箬叶,你和人家讲粽叶,人家怎么知道。”大林白了细妹一眼,说。
嗑了嗑了响的脸霎时红了起来,她点点头,真的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