嗑了嗑了响他们家来的时候阵势很大,在睦城引起轰动,等到他们在这里安定下来,他们似乎又被人遗忘,甚至封存在这里。再没有小汽车到他们家门口停下,几乎没什么人登门来看过他们,即使是春节,他们家也是冷冷清清,就两位老人和磕了磕了响三个人一起过。
他们也从来没出过远门,离开过睦城。
睦城邮电所晚上有人值班,值班的叫陈大嘴,已经从邮电所退休,他因为无妻无子嗣,一个人没地方去,就留在所里晚上值班,多赚点夜班费。陈大嘴就住在值班室里,晚上值班的主要工作,一个是等电报,还有一个是等长途电话。
半夜里有电报过来,要是家近的,陈大嘴就懒得叫送报员,他直接把电报给人送上门。要是路远的,他就爬到邮电所的三楼,叫醒送报员,让他起来去送电报。
那个时候,挂一个长途电话,可能要挂一天,你上午挂出去,等电话接通的时候,可能都已经晚上。接电话也是,会先来一个电话,上面一级的话务员先通知本地的话务员,等会有一个长途电话,是从什么什么地方来的,要找谁。
陈大嘴挂掉电话就出门,到这人家里,叫他过来等长途电话,人到了之后,等二三十分钟,第二个电话过来,这长途才算是接通。
陈大嘴这人比较多嘴,谁家半夜里有电报或者长途电话过来,他第二天就到处宣扬,搞得人人都知道,谁家有什么急事大事。
据他说,他晚上的时候,也就接过两个嗑了嗑了响他们家的长途电话,都是找老头老太太两个人的,一个是从内蒙什么旗打来的,还有一个是从云南打来的,看老太太接电话的时候,眼眶红红的,陈大嘴猜测,这电话应该都是他们的小辈打来的。
至于白天,陈大嘴还特意去了解过,一个他们家的长途电话都没有。
睦城人因此叹息,当再大的官有什么用,和林冲一样被发配到睦城,还不是一个亲戚朋友也没有,倒不如他们这些普通人,逢年过节,家里人来人往,热热闹闹的。
在睦城已经待了一年多,老周他们的大儿子应该来过一次,小儿子和小儿媳,也就是嗑了嗑了响的父母也来过一次。不过,他们是分别来的,每次都是来的匆匆,去的也匆匆,都只在这里待两三天,就走了。到了之后,进去那扇门,就没有再出来过,直到离开。
老周的儿子和媳妇来过睦城,这还是莫绍槐告诉老莫他们的。
买肉要肉票,买带鱼和黄鱼,需要带鱼和黄鱼票。但睦城地处三江口,河鲜很多,不管是鲫鱼草鱼鲢鱼河虾,还是泥鳅黄鳝螃蟹或河鳗,都不用票,但一般人平常的日子,也舍不得买。
莫绍槐看到老太太除了挎包之外,手里多了一个竹篮,里面装着几样河鲜,满脸笑容。就问她,今天伙食这么好?
老太太喜滋滋地和他说,大儿子或者小儿子、小儿媳今天来了,莫绍槐这才知道,她这是家里来客人了。过两三天,老太太手里的竹篮没了,又只背着一个挎包,莫绍槐就想,一定是客人已经走了,一问,果然。
让莫绍槐感到有点奇怪的是,他听说过大儿子,但从来没听说过大儿媳,又不好意思问。
在学校里,下课的时候,嗑了嗑了响总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埋着头看书,很少和其他的同学嬉闹。
向阳红小学的五年级,和老师的办公室一起,在后面操场边的一幢三层楼里。
一到四年级的教室是平房,一排连着一排,一共四排,呈目字型,每一排四间教室,教室前面有走廊,两边也有过廊连在一起,过廊一边宽一边窄,窄的那边完全作为通道,宽的这边摆有乒乓球桌和宣传橱窗。
教室前面的走廊外面,深下去一块空地,很像是天井,大头和细妹他们把它叫做是小操场,课间休息,大家都在这里打打闹闹。
课间休息的时候,嗑了嗑了响他们班教室门口的小操场,人最多,很多都是后面五年级,或者其他年级的男孩子,来这里打闹,其实是来看嗑了嗑了响的。嗑了嗑了响对外面的热闹充耳不闻,她就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或者出去上上厕所又回来,很少会去外面小操场。
即使去了,她也不会和其他同学一起玩,而是背对着人群,蹲在小操场的角落里。
有一次细妹路过,看到嗑了嗑了响蹲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很好奇,走过去,在她身边蹲了下来,问:
“你在干什么?”
嗑了嗑了响看了看她,回答说:“在看蚂蚁。”
“蚂蚁有什么好看的?”
“我在看它找妈妈。”
细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你思想是不是有问题,你怎么知道蚂蚁在找妈妈?”
“我就是知道。”磕了磕了响转过头,看着细妹说:“我就是思想有问题,我们全家思想都有问题,要不然,我们也不会到这里来了。”
细妹看到磕了磕了响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里有些伤心,细妹忍不住叹了口气,问:
“那你家原来在哪里?”
“B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