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登时暖心,挤出一丝笑意,宽慰道:“你二叔他们都在前面忙,女眷只需下晌迎客,并不累。”
白事最磨人,从昨日祖父尸体被送回府,到下葬最少折腾七日,全家人都不轻松。
袁大夫被长富带进屋,可是薛氏与姚氏都没有走,看到他胸口上方的创口,两个女人强忍着才没有哭出声。
袁大夫是街坊口医馆的名医,擅长外伤,看了周永文的伤口,宽慰道:“大少爷年幼,体质好,伤口没有炎症,恢复的很好,最多一旬就能好。反倒是头上伤口,伤到了骨头,两月才能完好。”
真正的八岁周永文,因为头上的伤势,已经魂飞魄散了。
现在的灵魂,是来自三百年后的周永文。
换了药,袁大夫又交待了一些禁忌,就背着医箱告辞,也没有提医药费。
周永文坐起身后,想躺下就疼,干脆就斜倚在炕桌上。
大顺律,长辈丧,直系子孙五七之内不能见荤,七七之内不能饮酒。
但身为伯府的大公子,周永文的饮食很是精细,不仅有大米粥,黑米粥,还有咸面籽可供选择。
另有馒头,素包子,还有各种小菜。
只要不是无肉不欢之辈,绝对能算得上美食。
吃饱之后,周永文试着想要下床。
长富与长贵劝阻无用,因为周永文说要拜祭祖父,他们也不敢拦。
他伤在胸口上方,除了外伤,肋骨也被挫伤,但只要不是深呼吸,勉强能动。
他穿好了衣服,慢慢走出门,两个小厮一左一右虚扶着他慢慢走向前院。
他的小院就靠着前院,只隔了一道二院门,平日两个小厮是不能进后院的,就在二院门房等着。
周永文原本有奶娘余氏和一个洒扫婆子照顾,不过家里有丧事,都去帮忙,两个小厮才进了后院。
在现代,他是十月底的台风中被雷击中,穿越过来。
而这里却是农历三月,一春一秋,与现代的时间刚好相反。
三月的天气不冷不热,不过周永文有伤,等走到前院,身上起了一层白毛汗。
周家三代之前只是军户,到曾祖那一代跟随李过征略台省才当了小官。
祖父运气好,立下大功,家族才有了起势。
他娶妻薛氏,还有两个小妾,生了八个儿子,两个女儿。
其中薛氏生了六个儿子,没有女儿,两个小妾各生了一子一女。
八个儿子是祖字辈,就以伯仲叔季春夏秋冬为名。
老大周伯祖今年二十七岁,老八周冬祖今年十一岁,只比周永文大三岁。
而排行最小的姑姑,跟周永文同岁。
作为第三代第一人,周永文原本七岁就要挪到前院来,但薛氏姚氏舍不得,让他搬到后院第一个院子。
周家第二代八个儿子,一下子就让家族兴旺了许多,这个时代,儿子多就是福气。
至于说争家产,周家属于新贵,也没有多少家产。
周家虽然是伯爵府,父子两代手握重权,但儿子多,也要算计着过日子。
来到前院伯爵府正堂,大堂里摆着祖父的棺材,除了大儿子周伯祖不在,其他儿子都在。
大堂门口两边都搭了灵棚,方便拜祭之人休息。
叔叔们在管家的安排下,一人负责一群客人,井井有条。
记忆里,这些叔叔大都亲近,也都各有其长,未来都是很好的帮手。
前面几个叔叔都是亲叔叔,后面两个叔叔虽然不是亲叔叔,可关系也很融洽。
周家是武将,除了老六周夏祖身体不好,子孙基本都以习武为主。
至于念书出头,在这个时代很难。
特别是京城,精英荟萃之地,考童生就难,更别说秀才举人了。
周夏祖今年十六,至今还没有过童生。
京城一年才有两百童生名额,一小半还被权贵走后门划分了,想靠真本事靠过,不仅需要才华,更需要运气。
祖父原本计划周夏祖十六岁考不过就买一个童生名额,出了意外,这个名额最少三年内是不要想了。
周家子孙关系亲近,见他出来就都围了上来。
昨日父亲的尸首与重伤的周永文一起被送回来,其他人支支吾吾不敢细说,他们虽然知道大概,却不知道细节。
见周永文醒来,周夏祖就凑了过来,想问个清楚。
现场还有四个内侍与礼部人员在协助办理丧事,周永文知道事关皇子,一句话也不能说,只说自己到时,祖父就死了,不清楚经过。
这句话他当着众人大声说出,生怕别人听不见。
拜祭了祖父,周永文来到还没有封棺的棺材前,看到祖父死后有些变形的脸。
祖父也才四十七岁,在现代还是壮年,一时之间,他心如刀绞。
想到祖父对他的宠爱,被大皇子杀死的情景,报仇之念就再也压不下去。
但对方毕竟是皇子,不能因为报仇让家人陷入危险,只能从长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