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即将离去,但仍需继续写下去,因如今几乎无事可做。我已完成所有交办之事,只等天气晴好便可动身。杰维斯太太说:“你买东西后,口袋里余钱怕是不多了。”于是她欲从那五个基尼中拿出两个赠予我,可我不能接受。这位曾有身份的可怜女人!往昔为孩子欠下巨债,如今正努力偿还,她自己亦需用钱。但她此举确是出于一片善心。
我很遗憾,能带回之物甚少,可我知你们不会不满。回家后,若能寻得缝补之类活计或其他工作,我定会比从前更努力。我晓得你们周遭之人皆贫苦,恐难觅诸多活计,不过芒福德太太或许能从她相识的富裕人家帮我寻得一些。
说来着实令人惋惜!如今看来,我过去似受了错误的培养。你们知晓,仁慈的老夫人已在天国,她生前喜爱唱歌跳舞,见我嗓音不错,便让我二者皆学。她常要我为她唱些内容纯正的歌曲,还有优美的圣歌,并在她面前起舞。我还得学习绣花、绘画及其他针线活。众人皆说我手指功夫颇佳,老夫人对此亦有敏锐鉴别力,常夸赞于我。
如今情形大变,这一切又有何用?
哎呀,我不正似寓言中的那只蝉吗?我在老夫人藏书中读过此寓言(见伊索寓言),其内容大致如下:
“冬日,蚂蚁晾晒粮食时,一只饥饿的蝉(我想那便是可怜的我)求它们施舍。蚂蚁言,若不想冬日挨饿,夏日便需劳作。‘唔,’蝉道,‘可我那时并非无所事事,我整个夏季都在放声高歌。’‘那好吧,’蚂蚁说,‘你便在冬日依着夏日所唱曲调跳舞,终年快快活活罢。’”
看来待我归家与你们相聚,亦只能以歌舞滑稽取乐了!就目前状况而言,当初真该多学学洗衣、擦器皿、酿酒、烤面包之类活计。倘若日后寻不得针线活,只能另觅他事,我坚信,只要有人好心且有耐心等待,我定能很快学好。不论主人如何评价我,若我并非真有一颗谦逊且可教导之心,那便是我看错了自己。除上帝的仁慈外,此心便是我唯一的慰藉。我以为,凡诚实的工作皆无高低贵贱之分。起初或许艰难,若在实践考验中发觉自己心高气傲、不愿吃苦耐劳,那便让它碰壁去吧。我定会使其适应现实,否则便让它破碎。
我曾于书中读到,一位仁慈的主教因宗教信仰将被烧死,为试自身能否忍受,他将手指放入燃烧的蜡烛。一日,雷切尔转身离开时,我亦尝试能否擦亮她刚开始擦洗的白盘子。我想我能逐渐做好,只是手上两处被烫出水疱。
如今情形是,若能寻得足够针线活,便可不伤手指。若寻不得,双手恐会如血肠般通红,似山毛榉木盘般坚硬。但我决心让其适应未来境遇。我需在此停笔,因有人前来。
来者是宅第中的汉纳,为我捎来杰维斯太太的口信。另有一人前来,嗯,是雷切尔。
我如今仿若同本寓言书中那只城市里的耗子与乡野里的耗子一般①,一有动静便惊恐万分。啊!我知晓诸多寓言故事,待归家后,可于冬日夜晚讲与你们解闷。一旦寻得针线活且能抽空念书,我期望我们能围坐炭炉取暖,尽享幸福欢乐。
①这也是伊索寓言中的故事。城市里耗子食物虽然比乡野里的耗子丰富,但家中有人进进出出,耗子一听到声响就心惊胆战,最后乡野里的耗子向城市里的耗子告别,宁愿去过他那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生活。
我曾向你们提及,能带回之物甚少,我如此暗示的缘由是:
你们可知,我原计划之事已于今日下午完成,即:我将所有衣物与亚麻布制品分装成三个包裹,此前我曾对杰维斯太太提及此打算。后我又言:“杰维斯太太,今日是星期一,我打算星期四一大早离开。虽我知您对我之诚实不疑,但仍请您检查我这些寒酸之物,以便各人只取属于自己的东西。”我道,“您晓得,我决意只带走那些可名正言顺称为我自己的物件。”
“将你的东西拿到楼下贮存室来,你要我做何事我便做何事。”她说。
我当时不知她的意图,毫无疑问,其用意是善的。但后来知晓真相后,我却并不感激。
我将东西拿到楼下,如先前那般分置于三个包裹。分完后,我去请她来检查。
贮存室有一内室,内室门上方有扇窗,门前挂着帘子。她将糖果之类置于此内室。主人在我不知晓时先进了这内室,我猜是在我去唤杰维斯太太之际。她后承认,我告知她我的打算后,是主人要求她在贮存室检查,否则她不会如此行事。不过,我对上次内室之事仍记忆犹新。
之后,她下楼来,我说:“杰维斯太太,这是第一个包裹。我将其中所有东西摊于您面前,皆为仁慈老夫人所赠之物。首先,”我说道,接着便逐一叙述衣物与亚麻布制品之名,其间不时夹杂对老夫人的祝福,以缅怀她的仁善。我将包裹中物件逐一点清后,言:“唔,第一个包裹皆是老夫人的馈赠,全在此处了,杰维斯太太。”
“现在让您瞧瞧敬爱且品德高尚的主人所赠之物。嗨,您知道,是在那内室给的,杰维斯太太!”
她大笑道:“我此生从未见过如此诙谐有趣的女孩!但请继续说。”“我会的,杰维斯太太,”我说,“我打开这包后便讲与您听。”因未料到有人偷听,我话语尽量尖酸辛辣。
“杰维斯太太,”我说,“此乃我永远敬重的主人的礼物。”随后我逐件说出第二个包裹中所有物件之名。
之后,我转向自己的包裹,道:
“此刻是可怜的黛安娜的包裹。与另外两个包裹相较,此包甚小。首先,这是一件白布睡衣,我常于清晨穿着。归家后穿着或显奢华,但总得有件像样之物。再看,这里有一条缝了弗兰德斯毛料的裙子;还有一顶系着绿带子的草帽;以及一块苏格兰布,可用其为我贫苦的父母做两件衬衫与两件汗衫,就如我身上所穿这般。这里另有四件汗衫;两双鞋子,我已取下花边,日后可将其擦亮。这双鞋子上有一两个银质带扣,日后手头拮据时,可卖些小钱。”
“您为何发笑,杰维斯太太?”我问,“您为什么像四月份的愚人节时,时而哭时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