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慕公子所求之药其实是一颗能解百毒的大补之药,由于药性凶猛,您服下之后会陷入沉睡。然,唯有如此,您方能以假死之象寻得解脱,更能避开这致命的红疮之毒。
二小姐,往后余生,唯愿您能活得恣意洒脱,不因过往而纠结,不为世事而困扰!
禾秀敬上!”
禾秀?禾秀?禾秀!
我的脑海里登时浮现出无数张禾秀的脸:我第一次见到的那个系着棕色襜裳的禾秀,再见面时在人群中冲着我笑的禾秀,在我耳边不停叽叽喳喳的禾秀,对慕楠情窦初开的禾秀,后山之上拜别我的禾秀,含泪为我递上药丸的禾秀!
禾秀的笑,禾秀的哭,禾秀的诀别!
禾秀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鲜活。
禾秀的声音也仿佛响在我的耳畔:“二小姐,您可真是我的贵人!”
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瞬间决堤,肆流了满面。我将那团纸紧紧地捂于胸口,像孩童般抽泣了起来。
林至清许是被我的情绪感染,她也流出了眼泪:“那姑娘说没有受不完的苦,二小姐的苦受够了,便只剩下福了。”
我的眼眶已哭得红肿,我深深地吸入了一口空气,那么凉,那么凉,将我的五脏六腑都浸得冰凉。
“禾秀还对你说过什么吗?”
林至清沉思良久,她摇头,道:“我与她这一路皆是受尽了折磨,压根没有力气去说更多的话。亦然,当那些鞭子抽打在我身上之时,我不断地想起你曾经遭受过的凌辱。”
“那些皆已成过往,至清姐姐放心,我会慢慢释怀的。”
我虽说着释然的话,心情却沉重的无以复加。
那些沉重的过往如若能如烟雾般消散,这世间许是不会再有烦恼与疼痛了吧?
我无法做到释怀,怕是在漫长的岁月中也难以完全释怀。
“不,我不是劝你释怀,”林至清打断了我的话,“我想说的是人没有吃不完的苦,也没有享不尽的福。亦然,我曾自诩世家嫡女,对你百般不屑与刁难,更因你兄长之死同众人一起凌虐你,我如今落得这般结局也是天道轮回、咎由自取罢了。只求你念及我此刻的凄凉,不要记恨我。”
“我从未恨过你,至清姐姐与他人不同,”我用自己的衣袖为林至清擦去脸上的泪水,“我知你对我始终心怀一份善意。”
多年前的那个阴天,我依照云亦姝的指示去马厩牵马,突然一人自我的背后袭来,将我紧紧地抱住。
我一边惊呼一边大力挣脱,那人附在她的耳边冷声提醒道:“嘘,呼喊救不了你,只会害得你无家可归!”
是云亦瑄!那沾染了酒气的嗓音令云亦然发怵。
天知道这位公子因酗酒惹了多少祸事!她更知道若是此事被人发现,受到惩罚的不会是云亦瑄,而是她自己。
云亦然好生哄劝道:“哥哥,我有要事须得赶回去一趟。”
“我不是你哥哥,你也不是云家女儿,你只是一个任人使唤的婢女,懂吗?”云亦瑄的双手开始在云亦然的身体上游走,“你若从了我,我保你在云府有好日子过。”
这时,林至清的呵斥声传来:“你们在干什么?”
云亦瑄的酒意瞬间醒了大半,他赶紧放手,并整理好衣冠。
我又羞又怒,我刚要为自己申辩几句,却被云亦瑄狠狠地甩了一个耳光。
云亦瑄凶狠地瞪了我一眼,恨恨地骂道:“贱人,竟趁我喝醉时勾引我!”
“你!”我刚一开口,又一记耳光甩在了我的脸上。
“好了!”林至清拉住云亦瑄又要再次施暴的手,“我什么都没看见,就当一切都未曾发生。”
云亦瑄这才陪笑道:“至清妹妹如此通情达理,我将来一切都依你!”
临走时,林至清轻轻地抚了抚我因极度气愤而发抖的肩膀。那一瞬间,我的委屈少了许多,也是那一次温柔的抚触令我感念至今。
我含泪问道:“至清姐姐,你是否还有未了的心愿?”
“请将我的骨灰带回故土。”林至清的声音已经开始变得极度的虚弱。
我紧紧地抱住她,“好……”
纵使前方刀山血海,我依然会殚精竭虑,实现对林至清的承诺。
“谢谢你,亦然!一下子说了这么多的话,好累。”林至清缓缓地闭上眼睛,再没醒来。
我的心一下子空旷了起来,如这冬日的荒野,苍凉、萧瑟,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