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医生眼光闪烁了一下,一时没有马上回答,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立即回答道:“没有。那个时候屋里条件差,白天要出工,晚上要回来对账,哪有时间和条件来看电影。”
“哦。”哥哥嘟囔了一句,然后顺着石桥继续一边努力辨认,一边念着:
“王什么军,爱李什么。”
“刘什么,什么肖什么。”
“……”
元医生儿子一边走,一边仔细地寻找刻在石桥上的名字。可惜的是,桥面坚硬,当年的铭刻不够深刻,留下的痕迹本来就很浅,又经过长时间的岁月侵袭,很多的笔迹已经模糊不清。
“什么什么,方兰,永远什么什么……。”
“噢!方兰!”
哥哥的自语,听到元医生耳里却仿佛是黄钟大吕,不断在他的脑海中放大,最终“哐”地炸裂。然后在他的内心最深处,不可抑制地泛起一股酸楚,一些本来已经淡忘的往事,又从记忆的深处的角落里浮起,电光石火地从他眼前闪过,他的思绪瞬间飞回到了十多年前。
那时候的元医生风华正茂,又刚刚被选拔为大队的会计,容光焕发。再加上他身材高大,能说会道,真是一表人才。
有时他从大队下工回来,吃完晚饭,穿着他的银灰色呢子的长风衣,去到石板上的电影院里观看电影,人衣相衬,风度翩翩,总会吸引许多同场观影的女性的眼光。
她们会故意在元医生面前不远,刻意装着文静贤淑的模样,引起元医生的注意;或者刻意地做出一些夸张的表情或者动作,有时还发出过分爽朗的大笑,表现自己的青春活力,好引起元医生的兴趣;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她们的矫揉做作,元医生一眼就能看透,都不是他所喜欢的,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元医生都是整个电影院来观影的人里面,独来独往,观影目的最纯粹的一个。
刚开始的时候,桥上有认识元医生的人,招呼他坐下,喊道:“元会计,急什么,坐下来歇下凉,回去又没什么事。”
元医生借着夜色努力看去,原来是同一个村里的肖明谷,今晚也来看电影了,正和几个自己不认识的年轻人,男的女的都有,坐在中间的桥墩上。
元医生的目光刚好扫视过去的时候,肖明谷继续说道:“元医生难得看你来看电影。”
“明谷啊,歇凉呢。”元医生说道。
肖明谷见元医生一脸犹豫不决的样子,继续劝说道:“回去还早,歇下凉,等下一起回去。”
肖明谷旁边的几个人,都临时停止了交谈,元医生扫视了一遍,有两个还曾经跟自己说过两句话。元医生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拒绝道:“今晚我回去还有事。明天要去趟公社,一些账要对一下。”
说完,不等肖明谷继续开口,快步走了开去。
每次元医生总能找到借口,他总是像风一样的来,看完电影,又如风一样的离开,从不在友谊桥上过多的停留。
友谊桥上的两侧,早已经坐满了男男女女的青年人,久而久之,每次元医生从桥上走过,马上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眼光,每次元医生感觉自己都是被他们夹道欢送一样。元医生隐隐也感觉自己就是与众不同的群中之鹤,就会不自觉地昂起下巴。
她们并没有刻意压低自己的交谈,她们的低语自然地就传入进了元医生的耳里。
女性甲说道:“这个是上面金花的元会计吧。”
女性乙说道:“是的,金花的。”
甲继续说道:“长得好呢。你去跟他打个招呼啊,看他一起来歇凉不。”
乙回答:“懒得去,他高傲得很,以为自己了不起的。”
留在身后的她们小声议论,听在元医生的耳里,不像是对他的不满,反倒是对他的褒扬,是对他与众不同人格的肯定和赞赏。于是元医生毫不在意,反而更加自得地抬起头、挺起胸来,像一只骄傲的雄天鹅一样,直到过了友谊桥很远,走到她们看不到的地方,才放松下来。
久而久之,元医生不解风情的名声也在石板上观影圈里鹊起,她们私底下送了他一个“石汉”的外号。这些传闻多多少少的流传到了元医生的耳朵里,元医生不仅不以为意,反而隐隐为之自豪。如果没有意外,他的自豪依然会持续下去,直到后来元医生碰到了她——方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