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义务教育,国家都喊了好久了,还是没实行。”元医生说道。
刘湘抬眼看了下自己女儿割稻的方向,一切正常。镰刀在女儿的操控下,在稻丛里飞舞,稻茬成片的倒下。
“还是要自己发奋。”刘湘遗憾地道,自己的女儿勤劳、踏实,是个人见人夸、帮助父母的小能手,可惜读书不用心,成绩不上不下,差强人意。
“要是发奋考个宁师,就好了。”刘湘感叹。
宁师是本县的中专师范学校,也是本县唯一的一所中专。以往从宁师毕业的学生,全都被分配到县里的小学,甚至初中当老师。有了国家的编制,吃上了国家粮;工作体面,不用担风受雨。是村民们眼里的铁饭碗,也是村民们眼里最有前途的工作。
“年纪还小呢,还不懂事。”元医生说道,“才五年级,还小,小孩子懂事起来快。”
刘湘虽然隐约也知道自己的女儿不是读书的料,她的心思也不在读书上,但是心存万一的希望,竟然让他相信了元医生的话,于是说道:“反正要靠她自己发奋,读书父母帮不得她的。”
“我们国家还是太落后了,上初中都要考。”元医生做了一下标志性的挥手动作,说道,“像欧美那些发达国家,大学都不要考,直接上。”
有了这群心灵手巧、擅长割稻的女子军团的加入,速度成倍的提升。开始热起来了,太阳已经高高升起,阳光照射到人体皮肤上开始有灼烧的感觉。太阳的热气和稻田里的水汽,混杂蒸腾。
元医生额头和背部的汗水汩汩而出,汗水顺着额角淌下,在眉尖和下巴顶端汇聚成滴。元医生的双手因为捞抱稻杆,沾满稻禾的碎叶和泥土,所以他只能用手背擦拭,残留的汗液还是流入眼睛,酸酸的刺痛,他得使劲的眨眼,才能缓解过来。
“爸爸。”元医生正打谷擦汗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听到自己的女儿叫唤自己的声音,循声望去,只见自己的儿子带着妹妹,已经来到了田里。哥哥手里拿着一把片锄,妹妹手里提着她的水桶。
“你们来做么子?”元医生问道。
“挖泥鳅。”妹妹回答,说着跟着自己哥哥的脚步,在稻田的水沟里巡查搜索。
稻谷进入成熟期后,刘湘早就在稻田里的起了一个丁字形的水沟,便于将水排尽,有利于稻谷的成熟,也有助于将稻田泥土晒得紧实,便于收割的人员和农具进入,收割稻谷。
栖息在稻田四处泥土里的泥鳅,它们逐水而居,所以会跟随着水流的方向,流入水沟,在水沟附近湿软的泥土里安家,无意之间为捕捉它们的人提供了便利。
哥哥用力的把水沟边的稻桩一个一个掰起,留下的泥坑里,就会有泥鳅,有时候一个稻桩底下,还不止一条。
“快快快,有,两条!”每当捕捉到泥鳅,妹妹收获的兴奋和喜悦,比“执戟”的哥哥还要强烈。
有时候也能听到妹妹的惊呼——“啊!!”,那大概是哥哥刚刚掰开的一个稻桩里,没有泥鳅,只有蠕动的蚂蝗。
蚂蝗是一种谁见了都害怕的软体动物,贪婪、嗜血、一旦叮上绝不撒嘴,想到都会让人毛骨悚然,何况就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蠕动着爬行?
哥哥和妹妹不一样,因为他是男子汉。他会努力地克制自己对蚂蝗的恐惧,避免自己像妹妹一样叫出声来,他使劲地把掰开的稻桩一把合回去,重新把它盖得严严实实,还会用脚使劲地在上面踩跺几脚才罢休。
然后他通过借机取笑妹妹转移话题,来使自己忽略内心的恐惧:“蚂蝗都怕,小孩子。”
稻田肥沃,兄妹两今天的运气也格外的好,稻桩一个个被翻开,桶里的泥鳅也越来越多了,于是田野里不断地响彻着妹妹的兴奋的喊叫声。
太阳越来越高了,刘尚的箩筐里又积攒了满满的湿谷子。他再次脱离了踩打谷机的行列,准备把湿谷子送回去。
“堂客。”刘湘对着正在割稻的妻子喊道,“你回去做饭。”
刘湘妻子从金黄色的稻丛里站起身来,像听到守卫警告的土拔鼠一样,等着刘湘的进一步指示。刘湘继续说道:“你不搞了,回去做中饭。”
“要得。”刘湘妻子回答道。
“多煮点饭,等下都到屋里吃饭。”刘湘补充道。
元医生家的大人,全在自己家里帮忙双抢,家里没人做饭,所以让家里小孩,全部集中到家里来吃个便饭,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要得。”刘湘妻子边从田埂上往回走,回答道。
“妹子呢?”刘湘问道,“你要妹子回去帮忙不。”
“要得。”他妻子回答。
刘湘转过头,喊道:“妹子,你跟你妈一起回去。田里没好多了,你先回去帮你妈妈搞饭,晒谷。”
“要得。”刘湘女儿说着,跟自己的母亲一起回去了。
打谷机不断地被往前拖进,稻谷一担一担的往家里的晒谷坪上送,田里剩下的稻谷越来越少。当刘尚往晒谷坪上送完第五趟回来的时候,他对刘湘说道:“中饭搞好了,你堂客要我们回去吃饭。”
刘湘抬头看了一下,估摸了一下剩余的工作量。三块水田,已经完成了大约三分之二,不仅今天可以下个早工,自己还可以完成一部分的翻耕,减轻明天的工作量。
“要得。”刘湘首先对田里的两位女将喊道:“你们两个不割了,吃饭了,先回去吃饭。”
接着拿出主人家的热情气势,对正在田里抓泥鳅的哥哥妹妹喊道:“你们两个洗下手脚,要回去吃饭了。”
“你们先回去,我们晚一点点回来。把剩的这一点点稻把脱完。”刘湘说完。
不约而同地,三个男人再次对各自的工作,自行地进行了调整。他们临地调整了分工,全部投入到踩打谷机脱粒的工序。
干完就可以下工休息、就可以回去吃饭。这样的憧憬给了他们无限的力量,他们每个人的大腿和腰胯扭动地飞快,几乎随时都要被扭断。打谷机的踏板被踩得飞起,稻把像流水线一样送进去,抽出来。打谷机发出了这辈子最大的“嗡嗡嗡嗡”的轰鸣声,仿佛一头力量完全觉醒的猛兽。
最后一个稻把被脱完穗,被丢到一边,打谷机的轰鸣声终于再一次低沉下来,最终完全停息。刘尚开始再次把木桶里的稻谷,舀出来,装了一小担。三个人一路交谈着一起往回走。等他们回到家的时候,提前回家的女人们,早已经把饭菜,在了堂屋的大桌上摆好了。